冰冷的水瞬间包裹住婴孩,河流无情地将他卷入湍急的水流里。
每当婴孩想张口呼吸,冰凉的水便疯狂涌入他的口鼻,窒息感笼罩着他,啼哭声断断续续地消散在水下。
小小的身体随着河流翻滚,被水流裹挟着,不知向何处漂去。
他在水中挣扎了很久,时间仿佛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就在意识模糊到即将消散之际,忽然,一双温暖的手伸入水中,将他紧紧捞起,抱离汹涌的河流。
他终于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但刺骨的寒意依旧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容端在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个身,隐隐听见耳边传来细碎的窸窸窣窣之声。
她微微睁开双眼,只见赵秉清蜷缩着身子,眉头紧蹙,整个人在睡梦中微微颤抖。
洞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不断敲打着岩壁。
山洞里的寒意一点点浸入骨髓,即便是夏天,也难以抵挡湿冷的侵袭。
她看了一眼他身下的地面,已经被外头渗进来的蜿蜒雨水浸湿了。
沈容端看着赵秉清颤动的睫毛,心里暗道,自己完全没必要管他。
过了一会,她叹了一口气,悄悄坐了起来,动作尽量放轻,慢慢将他哆嗦的身体抱起来。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带着夜里浸透雨水后的寒气。
沈容端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把赵秉清放在自己刚刚躺着的、靠近火堆的地方。
还特意给他翻了个身,好让火烘干他背上被雨水浸湿的地方。
正翻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动作和他晚上反复翻动烤架上的面饼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在干燥温暖的地方躺下后,赵秉清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颤抖的身子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沈容端蹲在一旁,垂下眼睑,目光落在他安静的面庞上。
火光在他的浓密纤长睫毛上跳动,平时那双时常闪着光的桃花眼此刻紧闭,显得格外宁静。
她刚打算在他原先的地方躺下时,目光却又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
缠绕的布帛已经被血浸透了,微微松散,看上去随时可能散开。
沈容端心里又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仅够处理他手臂伤口的金创药。
又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了几条和他现在裹着的布颜色差不多的、比较干净的布。
随后跪坐在他身旁,将一旁盛水的竹筒拿过来,仔细处理他的伤口。
赵秉清在睡梦中,被她牵扯了伤口,不由得吃痛地皱紧眉头,嘴里嘟囔着:
“好冷……好痛。呜。”
有些慵懒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哼哼唧唧的,仿佛在同她撒娇一般。
沈容端一时愣住了,只感觉自己膝边被他睡得乱糟糟的脑袋轻轻蹭着,毛茸茸的发丝扫过她的肌肤,让她心里莫名泛起一阵异样的情绪。
她脸上微微一沉,眉头也皱了起来,心底有些烦躁,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低头一看,赵秉清的手不知何时放在了她的大腿上,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他手上的冰凉,激得她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她心里又气又无奈,挪也不是,不挪也不是,整个人僵在那里。
偏偏这人仍在梦中无知无觉,眉头甚至还舒展了些,似乎因为她的温度而稍稍放松。
正当沈容端犹豫着是否要推开他时,赵秉清却忽然又动了动,慢慢摸索着,将脑袋往她腿上靠了靠,最后干脆枕在了她的大腿上,脸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过了一会,还继续往她的腹部凑了凑。
沈容端顿时脸色更黑了,心里情绪如乱麻般纠结。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在她怀里的赵秉清反而睡得比刚才更加安稳,丝毫没有感受到此刻她身上的低气压。
沈容端心里有些气恼,可看见他手上因为挡刀剑而留下的许多深深浅浅的伤口,还是迟迟没有将他推开。
最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忍耐着,让他在她腿上安静地躺着,好继续给他换药。
就在沈容端把最后一圈布帛缠好时,赵秉清忽然在梦中嘟囔了一句:
“她是男的……”
声音低沉含糊,带着几分迷茫、几分郁结。
沈容端动作一滞,手指微微僵住。
片刻后,他翻了个身,离开了她的大腿,继续沉沉睡去。
沈容端抬头看着灰暗阴沉的山洞顶,心里莫名的烦躁不减反增。
——明明不想多管他的事,结果不仅给他腾了地方,还处理了他的伤口。
“我真是有病。”
她心里暗骂自己一声,但手上依旧将他手上的最后一截布帛轻轻地打结收紧,确保不会再松动。
站起身,才发觉自己的腿被他枕得有些麻了。
在一旁慢慢坐下,突然发现此处还残留着赵秉清的体温。
温暖的余热传到她的指尖和手心,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缓缓躺了下来,沈容端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洞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