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一抬头就看见主子的脸,后知后觉地站起身来,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不必,进去睡吧。”
“是。”李永连忙爬起来,拿着灯在前头引路。
“余良诚在否?”
“回主子,余良诚在前厅候着呢。”
“天晚了,也是辛苦了。不必送了。”
李永点了点头,带着惺忪地睡意向寝室房走去。而走至房前的江甫渝远远的便看见余良诚跪坐在门口,低垂着头。
“是卑职失职,走漏了风声。”
“做得好。”
“主子,有什么处罚尽管来吧。”余良诚把头又低了低,直到肩上搭上了江甫渝微凉的手,他的身体不由得颤动起来。
江甫渝看着余良诚的反应,无奈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化险为夷,你主子好着呢。非要赎罪,就替我去买块玉玦,与我先前相配的。”
“那玉玦?”
“秘密。”江甫渝笑着,一眼望进那无尽的黑夜。
二日清晨,余良诚早早侯在了门口,见江甫渝一出门,便将玉玦递承了上去。“三殿下派人来了,说是请主子到府上一趟。”
江甫渝接过玉珏,将玉珏系至腰间,看向天边破晓。“加快事情进度。这次太子召见,三殿下定是起疑,免不了交待事情于我。”
“卑职知晓。”
“此去不知做何,但我的交代你一定要坚定不移的办下去。”
江甫渝头也不回的嘱咐道,坐进了马车。
在马车的颠簸中,江甫渝缓缓地掀起车帘一角。集市吵嚷,早先年中探花的时候,自己也还是个身无宦籍的公子。如今六年光载,看似步步登云的他,却也不过是一盘局中的棋。他没有狼子野心,只想护身边人一世周全。但在这世道,暗流涌动,他得向上爬。江甫渝默默地放下车帘。目及一出酒楼地醉汉,醉态之丑陋令江甫渝移开了眼。
三皇子府上。以花名自持的沈景平正坐在高位上与其小妾嬉笑。见江甫渝前来,他微微一颔首示意小妾出去。
江甫渝跪坐在下方,久久地低着头。
上位的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玉玦怎么换了?”
“回殿下,臣觉得过于珍重就存放起来了。”
“早先又为什么戴着?”
“早先只觉得前路漫漫,总想着一物寄托。”
“好。”沈景平缓缓走下台阶,一直走到江甫渝面前,径直将脚踩到了他的手上。“丞相大人,你撒谎不是?”
江甫渝依旧跪坐着,手上的疼痛感熟悉的传来。他一声不吭,只放低了声音,轻轻地回答:“下职不敢。下职为三殿下一手扶持,一心只向着三殿下。”
“那便替我办一件差事。”
“殿下尽管吩咐。”
“王氏有一公子,尤其喜欢饮酒作乐。其父私下与尚书有交,你去与他交好。若是想要进入太子党内部,直接勾结反而危险。”
“下职知晓。”
“江甫渝,这王公子并未见过你的样貌,近身一事更是不用担心。传闻其常访青风馆。去青风馆,接下来你知道的。”
江甫渝浑身僵住了。青风馆,名字虽听起来素雅,却是京都人尽皆知的男风馆,主要取悦的是有着特殊癖好的富家公子。权谋固然重要,但王公子之父不过一介富商,究竟不值当。于是他出言拒绝道:“恕臣辞不赴命。”
江甫渝将头抬起,目光直面上沈景平,随之便被沈景平捏住了脸。
“当然。丞相可以选,你当我几日的小倌或者老老实实去青风馆。”沈景平用手指慢慢摩挲江甫渝的脸,继续说,“丞相大人这张皮相我也喜欢。你可以选一个将功抵罪。”
“我去青风馆。”
“无趣,”沈景平的眼睛弯了弯,站起身背对着江甫渝,“上马车吧。门外马车已经备好了。馆主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会对你顾及一点的。”
江甫渝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膝间不存在的灰,随着马车来到了青风馆。不过此时,他已换上了三殿下做准备的香色长衫,这使他本就俊美的脸庞更显风韵。他站在门前,抬头看向牌匾“青风馆”。金色镶边的牌匾气派非常,远远地瞧着竟给人望而生畏之感。
馆主是一位青年男子,长相尚佳。据他说,若是有宾客前来,他往往会亲自坐镇。馆主神采飞扬,江甫渝淡淡地看着他,内心无波地跟随着馆主。“江公子,此后你便叫做江淮秋,此算作你的艺名。”江甫渝放下行囊,听见他继续说,“三殿下交代你不必以身接客,但关于琴棋方面,若是客人要求,你得作陪。”
江甫渝点了点头,他将目光转向门口。随后,门口突得传来吵嚷声。“馆长,听闻贵馆有一新进小倌,可否相邀一见。”江甫渝神色不变,抬眼便见馆长瞬间换上了谄媚的笑,推开了房门。”王公子的消息好是灵通。小馆名为江淮秋,是上等货色。”
王公子拨开馆长,向房内张望,一眼便看见了江甫渝——他轻蹙眉头,香色衣裳下腰身若隐若现。王公子不由得呆了,随之哈哈大笑起来:“果真上等。馆长可否退让一二,让我先尝尝鲜。”
“这……”馆长将目光移至江甫渝处,思及三殿下的交代还是大着勇气说“淮秋他卖艺不卖身。”方才说完这句,馆长便被一股巨力推得一踉跄。
“青风馆哪来这些破规矩,太子爷的面子怎么能不给?馆长,生意若是不想做了直说,何必绕什么花花肠子。”王公子话说着,眼神却落在江甫渝处,见他低着眸依旧没什么神色,王公子那破坏性的恶趣味竟更上一层楼,“馆长,今日着小倌……请你细细斟酌一下啊。”
“这……”不用想,馆长的脸已然惨白一片。他考量着王公子与未知身份的江甫渝,踱步至江甫渝处,伏在他耳边悄声低语,“对不住了,江公子。”
听闻此言,江甫渝抬眼瞧了他一眼,眼神冷得似要杀人。馆长瑟缩了一下,一惊一乍地跑开了,顺带还轻轻地带上了门。
室内静悄悄的,江甫渝直立着未动。而那王公子见室内只有两人了,一心只想着做正事。他上前几步,双手用力地按住江甫渝的腰,猛的将他往怀里一带。
江甫渝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低头看见王公子那丑陋的样子,心中的反胃难以言喻,眼下却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一味忍让。他正了正身,一只手去挪开腰间的手,轻声细语地道:“淮秋为公子更衣可好?公子切莫着急。”感受到腰间的手解了力,江甫渝适才安下一颗心,腰间的手突得又加重了几分。“更衣不急,淮秋先给本公子吻一个。”
此言落地,江甫渝的脸黑了黑。莫说吻别的人,此番竟需吻一个□□般的男子。他如此想着,手上蓄力便推开了王公子,而耳边突得响起了利箭划破窗纸的声音。
一只黑色的箭支直挺地向王公子射去。王公子的□□之色猛地变成了惶恐,他大叫道:“有刺客。”
门外适时地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了,王公子的一班人马一涌而入。他们四下张望,几个往窗外追寻,另几个则留下来护送着王公子。下属几个将王公子检查了一番便将目标转向了可疑的江甫渝处。
哪知江甫渝早不见踪迹,一身行囊安静地放在床榻上。几人打开翻找,发现只是几件普通的衣衫与几本看不大懂的书。
王公子方才的情欲一扫而空,他几近咬牙切齿地说:“给我找。”随之便愤恨地站起了身,车行至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