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两个门都是关着的,一个偏里面,一个偏外面。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房间里。
难道这不是私人住房,而是公共空间?不然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能来到房子的房间跟前,还任何人都能来?
他听不到一点声音。周围安静极了,给人一种这是个无人世界的错觉。
两个门上面有把手,不知锁没锁。直接打开吗,万一里面有人呢,那也太没礼貌了吧……
可是谁会住在这种任何人都能上来的地方?真的不安全。
祝元晖缓缓将手搭在偏外面那个门的把手上,而后,尝试着打开。
门真的被打开了。里面黑漆漆,光线从他打开的门照进去,终于看到一点里面有什么。
里面就是一张弹簧床,一个电视柜,一把椅子,颇具年代感。
这是谁的房间呢?看着好像是人住的地方。那住这里的人去哪了呢?
就在祝元晖打量得专注的时候,一个宛若纤细的毒蛇的声音传入他耳朵,就像真的有毒蛇缠上来,那声音带点幽怨的语气道:“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声音不大,没有愤怒或者不愉快,但祝元晖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一看,发现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身边。这个男人跟祝元晖差不多高,也不知道是不是红桃村的人,这个房间是这个男人的吗?
祝元晖当下满脑子都是“私闯”别人房间的惊慌失措感,赶紧道:“不好意思啊……我……我没想干什么……”
“嗯?”那个出现在祝元晖身边的男人温柔的一声。
等等,温柔?
“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那男人又问了一遍。
祝元晖还沉浸在被发现自己私自打开别人房间的紧张之中,那男人却在说什么唱歌……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祝元晖看着男人,男人也看着祝元晖。祝元晖在观察对方的样貌以及对方对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反应。毕竟,他是真的不想干什么,万一对方大叫说自己是小偷,村里人都过来将自己围起来那就不好了。
毕竟红桃村是别人的地盘,自己一个外来人还是吃亏的。
男人看着祝元晖的眼神,好像……有点说不上来的情愫。祝元晖提心吊胆:对方不会生气了吧?
男人见祝元晖没说话,一直看着祝元晖。后者花了好长时间才确定男人好像没生气……
好长时间?
对,祝元晖不说话,男人就一直看着祝元晖等祝元晖开口。
说啥?
“好……”祝元晖开口,答应对方唱歌给自己听。
男人走近祝元晖,身体贴着祝元晖,嘴巴也凑近祝元晖的耳朵,开口唱了起来。
祝元晖只觉得男人唱歌的声音轻柔空灵,唱的是自己从未听过的歌,像古风歌曲。祝元晖有种错觉,男人这个状态,像个病态女子。
宛若真正冰凉的毒蛇贴着祝元晖的皮肤。祝元晖一动不敢动,好似生怕动一下,就会被“毒蛇”咬死。
男人看祝元晖的眼神有种幽怨的拉丝感,让祝元晖感到不适。不是吧,男人一直在生祝元晖的气?
男人唱了一会儿,祝元晖便想打断。他想走,可此时突然间走,反而是不是像心虚的小偷?
祝元晖等着男人唱完。
“这是你家吗?”祝元晖问男人。
男人点头。点头的样子也那么柔和。
祝元晖本来想致歉,男人就道:“这是我住的房间,你可以在里面随便玩。”
啊?这么随意吗?随便一个陌生人在自己的房间玩?虽然祝元晖不是坏人,但男人也太心大了,一点防范意识也没有吗?
男人不会因为祝元晖有什么危险,但祝元晖就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男人发生什么危险了。毕竟在网上看过那么多案例……最好小心点啊。
“我是李先生,你也可以这么叫我。”男人说。
住村里还学外面叫先生?怪潮的咧。祝元晖心想。
反正……男人没有赶祝元晖走,附近好像也没“埋伏”什么坏人,这里就只有祝元晖与李先生。李先生一副准备招待祝元晖的样子,祝元晖想现在就走。
老待在别人家叫什么事儿。
“谢谢你听我唱歌。我感到很高兴。”李先生道。
祝元晖只觉得这话说得很人机,如同英文翻译。李先生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难道他真的是个潮人?
“啊……不……不谢。”祝元晖说。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这个李先生眼神柔情似水地看着祝元晖。祝元晖一度不知道能否用含情脉脉这个词来形容李先生看他的眼神。总之就是这样的感觉。
“吃水果吗?”李先生还真想招待起来。
祝元晖想拔腿就跑。但又不能真这么做,毕竟他真的不是像偷盗之类的坏人,若是这么拔腿就跑,不就显得奇奇怪怪吗?拔腿就跑,也太不合适了。
“我不吃了,我还有事先走了。”祝元晖边说边要抬腿离开。
“等一下!”李先生突然的一声,吓了祝元晖一跳。
祝元晖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怎么了?”一边想象说不定李先生要找自己麻烦,说什么东西不见了,说怀疑是祝元晖拿的。
但还好,李先生并没有那样说,只是提了个请求:“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把床搬起来?”
祝元晖感觉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李先生看起来不像居心叵测的人,帮一下应该也没什么。
祝元晖看到房间里的弹簧床,李先生要他帮忙搬的应该就是这个。
祝元晖答应了李先生的请求。
他只觉得李先生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但陷害自己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应该没什么吧?说不定李先生性格就是如此呢?
什么趴在自己耳边唱歌,什么看自己的眼神拉丝……算了,还是不要多想好了。奇奇怪怪就奇奇怪怪吧,每个人性格不一样……
祝元晖和李先生一人在床的一边,一块儿把床搬了起来。
“搬到哪去啊?”祝元晖问。
“挪到一边就行。”李先生道。
他们一起把床放到一边。可以说给床挪了个位置。
李先生拿起电视柜上放的水果,递给祝元晖:“谢谢你。吃水果。”
都递到面前了,祝元晖也不再拒绝,将水果接了过来。
“那……没事儿我先走了哦。”祝元晖找不到继续留下来的理由,留下来也不知道干什么,怪别扭。
“谁说没事儿的?”祝元晖没想到李先生竟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还有什么事?”祝元晖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李先生想干什么。
“你可以在这里玩玩,别急着走啊!”李先生只是这么说。
祝元晖只当李先生说的是客套话。有什么好玩,两个人又不认识。祝元晖也不是这里的人,他只想离开这里,离开红桃村。至于以后还会不会来红桃村,那就要看缘分了。
祝元晖抬脚就要走,李先生赶紧冲过来拦他:“别走,别走。”
祝元晖:“为什么?”
李先生:“再玩一玩。”
祝元晖:“玩什么?”
李先生打开地砖,从地砖里取出一张大照片。祝元晖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地砖是可以打开的,里面是能藏东西的!而这地砖所处的位置,正是弹簧床原先摆放的位置。
难不成李先生叫他帮忙搬开弹簧床,是为了取出这张照片?
李先生将照片递给祝元晖。祝元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习惯性接过。
这张照片确实挺大的,大概五六十公分这么宽,是一张彩色照片,照片看起来像是站在建筑物高处拍的,内容是楼房和街道。
这拍的明显不是红桃村的光景。红桃村的房子是只有两三层的农村住房,还有山。照片拍的明显是城市。是哪个城市?不知道。
“什么啊?”祝元晖拿着照片,问李先生。
“你可以将它放大。”李先生说。
放大?是说拿放大镜来看吗?如果不是,如何能放大?这只是能拿在手上的普通的照片,不过比一般照片大一些而已。
“什么放大呀?”祝元晖问。
李先生:“拿着照片就像拿着平板看电子照片,用拇指和食指将它放大就行。”
祝元晖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李先生说的。李先生真的有说这话吗?祝元晖真的没听错?一张纸,如何当作平板?
不过,不可思议归不可思议,祝元晖还真的这么做了。他将拇指和食指按在照片上,然后两根手指撑开,就像放大电子产品上的照片。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傻乎乎的,但做了也没什么损失,于是听了李先生的话。
祝元晖无比震惊地看到,照片上的楼房和街道被放大了。他手指随机放的位置是街道,只见那条街道被拉大。两根手指继续张开,街道继续放大。
照片的大小不变,越放大,街道所占照片的面积就越多。而且,它并没有像一般电子产品的电子照片越放大越模糊,而是怎么放大就怎么清晰,就像人肉眼看到的一样。
真的是太清晰了,就像在现场看到的一样。
祝元晖接着放大。他要看看到底能够放到多大。
很快就拉近到了街道上落的某片树叶上。祝元晖非常惊奇,原本小小的一条街道,已经能够看到街道上的树叶,还那么清晰,就像将树叶拿在手上看的一样。
再放大,叶脉也一样清晰,已经有点像拿着放大镜在看。此时树叶的纹路已经占满了整张照片。
真的是……太清晰了,确定这是张照片?就算是相机也未必能拍这么清楚。他怀疑再放大都能看到微生物。这张照片到底是用什么设备拍的?
哦,这一定不是普通的照片。或者说,这一定不是普通的照片纸,就像是个电子设备。但是,到底是什么电子设备能薄得跟纸一样,厚度不到一毫米?
“这到底是什么?”祝元晖只是这么问。他感觉自己已经震惊到组织不出更完整的语言。
“这是一张照片。”李先生说。
这不是废话吗?一看就知道这是张照片,只不过比较大,但是什么纸质照片能像电子照片一样可以用手指将其放大,还拍得比电子版照片清晰,放得再大都能清晰得像肉眼看见?
祝元晖不知道。
“哪来的?”祝元晖问李先生。
“当然是拍的!”李先生提高了音量。
祝元晖感觉李先生答的是废话。照片当然是拍的,可这么神奇的照片是怎么产生的呢?
“你给我也拍一张。”祝元晖绷紧了面部,隐藏起所有表情,靠近李先生,看上去都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李先生:“这怎么拍?”
祝元晖:“我哪知道你怎么拍?你给我也拍一个能用手指放大的纸质照片。”
李先生:“为什么?”
祝元晖:“我感兴趣。”
李先生:“感兴趣也拍不了。”
祝元晖:“为什么?这照片不是你的吗?你哪来的?”
李先生又重复:“当然是拍的!”
祝元晖忽然间感觉李先生的脑子有问题,要是再继续纠缠下去,自己的脑子也会被李先生的病传染。
祝元晖拿着照片说:“送我。”
李先生:“送你干什么?”
祝元晖:“我拿回去研究。”
李先生:“不给。”
祝元晖:“拒绝得这么干脆吗?就不会委婉一点?”
李先生:“那我委婉地不给。”
祝元晖:“这么神奇的照片到底是怎么来的?”
李先生:“拍的。”
祝元晖感觉跟李先生说话累了。他不想再纠缠。
祝元晖叉起腰,呼出一口气:“行了,我要回去了。”接着又客套了一句:“你要不要跟我走,到我家那边玩?”
不知道是不是祝元晖的错觉,他感觉李先生看自己的眼神像怯生生的小鹿,眼里像噙着泪花那样,看得祝元晖一阵懵。但那并不是真的泪花,也许只是眼睛比较湿润。
他刚想问李先生怎么了,李先生就摇摇头,意思是不去。
不去就不去,祝元晖问也只是客套一下。如果对方真的要去,那也没办法,硬着头皮让李先生跟自己走呗。
真是奇怪,那张照片究竟是什么照片?李先生给祝元晖的感觉也很奇怪。
祝元晖开车离开红桃村,快回到城市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奇怪的点在哪儿。在李先生给他的感觉有点像女生,无论是说话还是做法,放在女生身上就很正常,李先生是男的,他做就显得很奇怪。
啥啊……一边想,一边看到前面有车挡住去路,祝元晖按了一下喇叭,前面的车才行驶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祝元晖在小区里碰到了那个叫酥酥的女孩。
上一次见,还是在红桃村。于红桃村见面之前,他们从未说过话。这一次见,肯定要说上话的。这是自然的事。
祝元晖和酥酥聊了起来。他只觉得这个女孩性格挺好,只是有点若隐若现的小暴力,不过这完全没关系,人家女孩的性格就是如此。他当年上学的时候班上也有女生是类似的性格。
什么性格呢?大概像如果有男生惹了自己,一定会去揍男生一顿那种女生。
酥酥让祝元晖短暂陷入了上学时期的回忆。如果生活中多了这么个朋友,也挺好,为生活增添一丝乐趣了。
他们年龄相差也不到三岁,三年一个沟,他们是没有代沟的。他们很快加了彼此为好友。
祝元晖跟酥酥聊起在红桃村遇到的李先生,描述起了那张照片。酥酥感到不可思议,不敢置信:“有这种东西吗?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就是活生生见到了。”祝元晖说。
他们询问彼此以后还会不会去红桃村,得到的答案出奇一致:去的愿望不强烈。
他们生长于城市,村里的一切在很多方面与他们终归不同频。
祝元晖多了酥酥这个朋友。酥酥也多了祝元晖这个朋友。
他们会在有空的时候约出去一起打球,一起玩耍。有时候,酥酥的身边会出现她的另一个朋友——番茄。
用番茄的话来说,就是酥酥和祝元晖是一对活宝,两人交流的时候永远欢声笑语,甚至互相拆台吐槽,用开玩笑的方式贬低对方,但绝对没有恶意,只是在过嘴瘾。格外活跃。
等到酥酥转身面对番茄的时候,马上把对待祝元晖的方式收敛起来,对待番茄是亲切又认真。番茄不是祝元晖,祝元晖也不是番茄,对待两个人的态度不可以一样。
“我好喜欢跟你一起聊天啊。”酥酥对祝元晖说。
“我也喜欢跟你一起聊天。”祝元晖对酥酥说。
有人看见酥酥和祝元晖的相处模式,试着对酥酥道:“你跟祝元晖两个人这么合得来,你们在一起算了。”
酥酥说:“我才不要跟他在一起,我怕跟他过日子会鸡飞狗跳,我跟他性格太像了。我宁愿跟番茄结婚我都不要跟祝元晖在一起。”
一旁无关的番茄听到酥酥这么说,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酥酥。
酥酥和祝元晖两个人确实是很闹腾,只要两人待在一起,连空气都是吵的。不过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光也很有趣,也会给身边的人带去不少乐趣。
酥酥有时候会对祝元晖大喊:“祝元晖你给老子死过来!”
一旁的人便会对酥酥说:“脾气那么大干什么?”
酥酥和祝元晖有时候会开玩笑。包括祝元晖、酥酥、番茄总共七八个朋友约了一起去外面露营聚餐的时候,酥酥拆开有粘贴条的东西的包装袋,走到祝元晖身后,假装打他后背。包装袋就粘在了祝元晖后背。
祝元晖感觉有人打自己,回头一看,发现是酥酥,瞬间理解了:这确实是她会对他做的事。莫名其妙挨了一掌,祝元晖啧了一声,表达不满。
酥酥懒得管祝元晖,直接走了。
过了几个小时,才有人看见祝元晖后背贴的包装袋,问祝元晖:“你在后面贴个袋子干吗?”
祝元晖懵懵的,伸手往身后一摸,果然抓到一个袋子,扯了下来。想了一会儿,他才想起酥酥打过他一掌,就是那个时候,酥酥贴了东西在他后背。
露营准备结束,大家收拾东西,捡好东西,准备离去。酥酥忽然大喊一声:“我的包呢?我的包怎么不见了!”
朋友们听闻,纷纷帮酥酥寻找,东看看西翻翻,大家格外团结帮助酥酥。
酥酥很急,跳到这边又跳到那边,到处翻找,附近的地方也找过了,所有地方都找完了,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包。
“天啊!!!”酥酥仰天长啸,颇为崩溃。
番茄知道酥酥很绝望,一边用双手比划一边说:“你的包这么大一只,应该很容易就找到的,不可能丢得太离谱。”
在场的大家被酥酥的折腾影响着,先不走了,都留在露营的地方。
最后,酥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包,大家长舒一口气,终于能够离去。
“谁把我的包塞帐篷下面?”酥酥道。
“帐篷下面早就找过了,没有你的包啊,怎么又突然出现在帐篷下面?”在场其中一个朋友问。
酥酥:“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那名叫番茄的女生盯了祝元晖几秒,问他:“酥酥的包是你藏的吗?”
祝元晖看了番茄0.5秒就把目光挪到前方,说:“怎么会是我藏的?”
番茄:“怎么会不是你藏的?”
祝元晖知道,此时酥酥并没有在看他这边,便忍不住一笑。他“怕”酥酥,但番茄不是酥酥,他就不掩饰自己想笑的心情了。
天边映上了美丽的晚霞,一起出来露营的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拍照。不拍照的人对拍照的人说,回头发照片给我。拍照的人说,好。
下车之后,朋友们纷纷道别,因为家不住同一个地方,所以走的方向也各不相同,番茄也跟酥酥道了别,酥酥在极度舍不得中跟番茄分开。虽然知道还会见面。
最后留在酥酥身边的,只剩祝元晖,因为他们住一个小区,便一起回去。
路上两人闲聊,随意说着话。到最后,亦道别,各自回家。
若是过上很多年,酥酥和祝元晖或许早就不记得他们今天聊过什么。但是这次跟这么多朋友一起出去露营的记忆,一提他们肯定会很快就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