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个穿着黄色马甲的人等在下面,过了一小会,下面出现郑杳的身影。见对方拿了外卖就开始往回走,沈白宜松了口气,重新回到床上躺好。
失去记忆的滋味并不好受。
不管是环境和人,都陌生得可怕。
刚开始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失忆,直到她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病床前的两个人,但那两个人似乎都认识她。
“无知”让她警戒感倍增,但在郑杳看向自己的时候,却是下意识地伪装起了柔弱,引导着她发现自己失忆。
她扮起可怜来得心应手,郑杳看起来也并不意外,或许自己以前在她面前就是这种性格的人。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该是这种人。
但在郑杳眼里自己是那种人,那她就该是那种人。
郑杳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即使对方表露出对她的不喜,但她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其实是个嘴硬但心软的人,让她总想亲近对方。
而且……
她并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那天晚上,她有记起几个片段。
自己似乎是在和谁说话,脸上带着笑容,说:“她对我可好了!虽然她总是嘴硬,到处和别人说讨厌我,但只要谁欺负我,她都会跟母鸡护崽一样护在我身前……”
还有几个模糊的画面,有很多人像是饿狼似的盯着她,让她觉得恶心,让她觉得讨厌。
但她似乎的的确确就是个软弱的人,只是安静听着、看着,任凭怒气在心里如何翻涌都没敢吭一声。
然后就有个人突然出现,挡在了她的身前,替她遮去那些恶意冲天的视线,替她骂退那群坏人。
在对方挡在她面前的时候,那张模糊的脸慢慢变得清晰。
是郑杳的脸。
桩桩件件都在告诉她,郑杳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即使不是亲生的,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能依靠的、能相信的,似乎只有一个郑杳。
她大概是个很自私的人。
沈白宜眸色发凉,不管对方是不是她的真姐姐,她都要留在对方身边。
她贪念于对方挡在她身前的那种安全感。
*
沈白宜的点滴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才输完。
两个人都没洗澡,沈白宜如何,郑杳管不着,但她自个儿肯定是要回去洗澡的。而且她也不可能去给个陌生人陪床。
只是她刚提出自己要先回去,沈白宜便跟着起来。
“我也要回家。”
“你回什么回?”郑杳翻了个白眼,“明天你还得继续打点滴,就你这情况也洗不了澡,折腾什么?”
沈白宜却犟得厉害:“我要和姐姐一起回去。”
郑杳怒气上去:“回去?然后明天又要浪费我时间把你送过来?”
沈白宜睫毛颤了颤,却没有退步,依旧坚持:“我身体很好,可以不用打针了,我要和姐姐一起回去。”
郑杳:“……”
就这鬼样子,还好意思说自己身体好?
怒气上头,她反而冷静下来,想起上次自己得以脱身时说的话术,便立刻又用了起来:“你乖一点,我明天一大早就来看你。”
却不料沈白宜摇头摇得更快了:“我在家也很乖,我要回家。”
说着,那一双竹竿似的手又紧紧拉住了郑杳。这回只敢扯着衣角,没敢真碰着她。
郑杳没能发现这点变化。
她只觉得无语凝噎。
沈白宜显然是不会在一个坑里摔两次,虽然平时看着软弱可怜,但真犟起来的时候,倒还真有点难顶。
郑杳对她完全没招。
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不好糊弄呢?
没法,只得又带着人回了家。
这回是没好意思让人睡沙发了,免得又着了凉,生出事来。
她房间旁边还有个客卧,平时没什么人住,但之前她没打算过让沈白宜住进去。
暂住么,一个沙发应付一下就得了,真住进屋里,就会给人长住的错觉。
她不想让沈白宜有这种念头,所以一开始就让沈白宜睡沙发。
但现在没办法,只能把客卧收拾收拾,叫沈白宜住进去。
但客卧放着她不少以前的东西,交待完沈白宜不许乱碰,刚要回去洗澡,衣角又被沈白宜扯住。
“姐姐,能不能再给我一套衣服?”沈白宜说着红了脸,“出了好多汗。”
郑杳一默,她倒是没考虑到这个。
说起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到沈白宜身上,又快速挪开。昨天她只给了沈白宜外面穿的,这小竹竿今天一整天里面都没穿什么。
也亏得沈白宜外面还套了件她的卫衣外套,让人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不过今晚是没法子了,内裤她倒是有新的,内衣还真就没有,只能明天送沈白宜打针回来的路上,再给她买两件了,今晚先凑合凑合吧。
想到这里,她指了指客卧的衣柜:“里面都是一些我以前的衣服,你自己找几件先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