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门,就看见国师大人负手立在院子里,朗月清透,映得半截金色面具柔和了不少,随意用簪子拢起的长发在北风下岌岌可危,似乎随时会披下来,这是今夜秦橦第二次忍不住打量国师大人了,可惜看不清具体脸模样,但秦橦想着,应该怎么着都会比宣乐那张娃娃脸以及林作的晚娘样好吧。
“有什么发现吗?”国师大人声音清冷。
“有,”秦橦走上前,道“有些觉得,徐宽可能不是魃。”
“何出此言?”
“发现了些他平日里的随笔,挺豁达一人,被退婚也没觉得女方有过错,”秦橦取出怀里的纸片,递给曜灵:“你看看,不至于执念深成这样。”
曜灵随意翻看了两张,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细长有力,轻飘飘地夹着几张薄纸,左手小指上有一枚深色木制尾戒,秦橦盯着看了半响才回过神,道:“我想先带给幕央师兄看一看,等天亮柯文师兄来了再说看,不打草惊蛇。”
“好。”
“国师要进去看看吗?”
“不了,先回去吧。”
“嗯。”秦橦接过曜灵递回的纸片,又不经意地看了眼他垂在袖子中的左手,开口问道:“国师大人,您的尾戒是在哪儿买的,瞧着怪好看的。”
已经转过身子的曜灵顿了顿,没回话,秦橦赶忙走上近前,道:“别误会,我不是想要您的,是想说,赶明儿我也去买个。”
曜灵比秦橦高些,此刻离得近,听见身边人的话垂下眼眸,只见眼前的人堆起一脸笑容,没了先前的痞气,傻样十足,完全感觉不出现在还有一屁股破事儿等着解决的焦急模样。
“恩师所赠。”
曜灵说完直接跃上了屋顶。
“恩师?”秦橦跟上,也不知他师傅是在哪儿买的,待开过年无事再去问问,只是这人怎么刚跳上屋顶,就没了踪影,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唉,白蛇,你死得不冤,你速度太慢了。
秦橦到徐守仁家里时,曜灵与幕央都不在,林作道他们还是先回原先的地方守夜去了,毕竟整个西头现在只有宣乐一人,吩咐林作看好屋子后,秦橦又飞到了幕央那里,拿着纸片稍作解释后,一致决定等天亮。
村子最东头的徐宽一家死了,第二家夫妻两人都被困在了徐守仁家玄黄阵,第三家徐守仁一家死光,想了想,林作与秦橦两人干脆就待在了这屋,毕竟这里人也多,看着方便,索性后半夜无事,兴许先前真就是秦橦灵囊里幽冥鬼搞的怪。
辰时左右,柯文带着二十余名仙玄弟子出现在大徐村上空。
此时,蹲坐在台阶上的秦橦正托着下巴抬头,放空脑子作思考人生状,只见一列一列青白相间衣裳的人御剑从自己头顶飘过,突然,一暗器从上落下,直冲着他面门,发呆的秦橦下意识侧过脑袋,堪堪躲过,看看地上的暗器——小石头。
再抬头看看谋害自己的小人,正环手站在剑上,一脸鄙夷地看着下面的被石子打到脑袋的林作。
是柯文。
所以怎么说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乖宝宝宣乐是幕央的大弟子,看柯文欠扁的模样,就知道他也只能带出同样欠扁的林作。
林作跺脚:“师傅!”
柯文:“别喊我师傅,蠢死了,一个石子都躲不了。”
林作:“你是偷袭!”
柯文:“偷袭怎么了,不然你去问问旱魃,直接正面刚?”
林作:“旱魃又不是人,他起码修了千年。”
柯文:“那秦橦是人吧,被偷袭到了吗?”
林作:“他是我师叔,我还是晚辈,得有进步空间!”
柯文恨铁不成钢,大喊:“回回这些狗屁话,小橦儿,我跟你说啊······”
台阶上,秦橦继续托着下巴,就知道,这师徒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肯定会误伤到可怜的自己,刚刚应该赶紧跑的,只见柯文一边瞪着林作一边对道:“你是长辈,下回看这小子不爽直接抽,我准了。”
“是,得令!”扁林娘娘还不是简单的事。
吩咐完,柯文也舒心了,也不御剑了,留下几名弟子后直接踩着屋顶就往幕央那边去。
林作:“你得令个鬼,他说的话有几句当真?”
秦橦:“行了,林娘娘,我怎么舍得抽你了,不应了他,他和我吵怎么办?”
林作:“哼,没大没小的。”
秦橦摸摸鼻子,林作这是在骂谁?
他自己吗?
仙玄众人到村子后,幕央等人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便收回玄黄阵准备护送村民各回各家。被禁一晚上的村民终于被放了出来,甚至有人对着秦橦与林作,还有几名准备护送的仙玄弟子,做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揖,道:“几位仙人法术高强,大徐村就有劳各位了。”
“无妨无妨,我们定当尽力。”林作收起晚娘脸,一抹笑容立马挂上那张秀气的脸上,极为客气。
秦橦瞧着林作暗忖:不光法术高强,这一行人中还有嘴皮子也厉害的,打不过也会骂死那魃的。
待这边处理结束,原先的一批人又“刷刷刷”从秦橦与林作头顶飞过,向东边而去,又是两个石子,林作又被砸了,秦橦心疼地看过去,林娘娘额头一左一右两个包,对称得很。
安顿好村民,下面众人便一同到了徐宽家的小破院子,此时,柯文已经进了屋内。
柯文对寻踪觅影一事很有天分,总能观察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微之处,秦橦就经常打趣他,若不是来仙玄修仙,在人间定可以混到大理寺卿,此回若不是曜灵占了千里符的一个名额,柯文昨晚定来了,权衡之下之所以选派幕央先来,就是怕柯文依自己的性子,跟着几个年轻小子瞎搞,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此刻,幕央已经将昨晚的事情大致说给了他听,屋内,柯文细致的观察着这尸臭弥漫的小破屋,所见之景与昨夜秦橦并无二异。秦橦上前指出了昨日翻到纸片的书籍,是一本有些破旧的《说文解字》,并没有什么特殊。
柯文:“你说村子里最后一次见到这老太太是在一个月前?”
秦橦:“没错。”
柯文:“臭成这样,估计有二十天了,幸好天气又冷又干,不然定要长蛆。”柯文绕着屋子兜了好几圈后,又重新回到老太太身边打量,说完这话不知抽了哪里的疯,拉着秦橦与幕央就走出屋。
柯文:“这儿臭不臭?”
幕央:“自然是臭的。”
柯文再问一直站在院子里没进去的林作,“院子里臭不臭?”
“废话,当然臭。
问完,他又问院子外其余的仙玄弟子,“你们闻见尸臭了吗?”
“闻见了。
“那就对了,”柯文指着隔壁,又指指小破门,道:“都臭成这样了,就算他家就一点反应没有,走过徐宽家门口的也没点反应?”
秦橦接过话,“嗯,昨晚确实没提到这个。”
“没提到,是压根不知道吧。”柯文看着屋内,若有所思道:“都生死攸关,提到徐李氏了,但凡有一丝异常怎么可能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