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待修养好了身子,再来与本帝议事。好好休息,本帝与大帝便先回去了。”
“是。”
他示意仙侍将两位贵客送出殿门,而后松开被褥之中另一只手掌,掌心翻转朝上,显出一只木雕山雀来。
栩栩如生的长尾山雀振翅化作一个身姿修长的少年仙侍来。
宸绛这才不再强压气息,粗喘着咳出口鲜血来。
仙侍上前一步,欲要替他输送仙力。
他勉力阻拦一下,道:“方才便替本君送了不少仙力,尚羽,你莫不是想再重新修炼么?”
羽仙这才低头,扑到他膝上,泣声道:“神君受苦,尚羽就是拼尽这全身仙力也希望神君能够好受些,只是尚羽无用,仙力于您空缺的神力相比,终究是泥牛入海,没什么用。”
宸绛笑笑,温柔地摸摸他头:“尚羽已经做的很好了,多亏你这只小山雀,否则本君还不知要困在人间多久呢。”
羽仙啜泣着,闷闷道:“小仙还以为,小仙误了神君谈情说爱,神君会把小仙赶出去。”
温柔地动作停了一瞬,宸绛音色平稳,不带什么情绪道:“啊,那个情劫里的公主么?是本君一时不慎,沉溺情爱,也耽误了那公主的命运,这与尚羽无关。”
尚羽悄悄抬头,红着眼圈,小小声问:“那神君可要小仙替您做什么?弥补下那位公主……虽然,虽然……她对神君很不好……我就知道,神君不会喜欢那样嚣张跋扈的女子。天域之上喜欢神君的姐姐们那么多,神君也不曾看过一眼。”
宸绛想了想,忽略了心中刺痛,冷静思索,而后道:“本君这场情劫,倒是有几个将水搅浑的,本来也不会与那公主有过多纠葛,如今确是误了那女郎的两世。幸而此前倒是用凡躯替她挡了一难。”
他松口气,还好未酿成大错:“唔,替本君拿份贵重礼物,送到司命女君府上,当日无意扯坏女君册子,替我赔个不是,也问问那女君,可否告知那公主未来的命数会如何,本君对她有些亏欠,还需弥补才能彻底了了这情劫。”
他抬手压了压眉心,有些为难道:“劳女君替本君徇私一回,日后若有需要,本君可以相助。”
羽仙蹭了蹭他掌心,应声道:“是,尚羽一定将此事办好。只是神君这缕魂魄归体太急,还需好好养着,神君若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差遣小仙。”
“好。替我唤朝朱来,今日差点牵连你们受罚,他想来也受了惊吓。”
羽仙脆声道:“好嘞,不过神君不必担心,朝朱与您可是学了十成十的像,那叫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朝朱正是方才殿门处迎接天帝与酆都大帝的那名仙侍,他跟随宸绛千年,长身玉立,步履轻巧,眉间与耳垂处各有一粒红宝石般的小痣,十指修长,指甲前缘亦是朱红色。
他性子孤僻沉静,却是宸绛打理政事的得力下属。
宸绛此时已行至寝殿书案前,他拿起案上一方折子,问道:“今日可吓到了?”
朝朱在袖中捏了捏指尖,面无表情道:“下臣并未受惊吓。”
宸绛听罢,摇摇头,笑道:“罢了,今日本君修为境界提升,你们的功劳也不小,这般,等尚羽回来,你与他商量一下,霜域宫中摆宴一日,若有什么相熟的好友亲人,相聚热闹一番。”
朝朱耳垂的红痣在紧张下越发的红艳,他应声称是,而后反应慢半拍道:“神君是不是病了?”
宸绛手中笔尖停顿,留了一道浅淡的墨痕:“什么?”
朝朱又捏了捏指尖,不确定道:“霜域宫一向不喜设宴,神君的诞辰也从来不过的,神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宸绛思索片刻,叹道:“本君脑子没受损伤。”
他启唇欲言,又陡然抿紧。
凡间的繁琐礼节,还是有些影响了他。
有些话不经思考便说出口,细细想来却不知缘起何故。
他冷清克制了三千年的性情,如同一粒石子投掷入平静死水中,泛起涟漪,融成一片波澜渐生的湖。
他道:“你们跟着本君,冷清惯了,只是……容你们放肆一日,日后清修不能有什么闪失。”
他放下紊乱的思绪,将手下的折子回复完,闭眸道:“天帝赐的药,替我放进汤池里。”
朝朱低首道:“是,下臣这就备好,神君方才回归,还需要好好疗养才是。”
“嗯。”身后人又道,“再加一倍剂量好了。”
不过是些无用的情绪,消除了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