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怎么了?”
人未到,声先至。
最先看到沈添禾的人是倚在墙边的李淑玉,即使她平日里性子沉稳,此刻也难免惊叫出声:“小妹,你回来啦?”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口中的“回来”不是指从溪桥村回到云露村,而是从公安局回来。
不过,没人关注这点细枝末节的差异。
沈柏川快步上前,握住沈添禾的手臂,将她转来转去地检查了一遍,“小妹,你没缺胳膊少腿儿吧?”
沈添禾对于他这咋咋呼呼的反应感到哭笑不得,但心里明白他是担心自己才会这样,所以由着他打量。
等屋里所有人都冷静下来,赵文佩也悠悠转醒,沈添禾才将自己被“请”到公安局,没过多久,又被傅骁和朝彦朝希想办法救出来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
沈家众人听得神色不停变幻,一颗心仿佛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沈正礼眼里闪着泪光,嘴里重复着这句话。
他是真的感到庆幸,闺女嫁的是一个有担当有气魄的男人。不但没有记恨闺女以前的所作所为,没有落井下石,更没有袖手旁观,而且还想尽办法救她出来。
沈正礼一辈子都待在农村,但他并不短视,反而目光长远,心思通透。
纵使他和赵文佩愿意拿命呵护闺女,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闺女能化险为夷,全靠女婿和两个孩子想救她出来。
中午吃饭时,沈正礼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亲自为傅骁倒了一杯。
随后,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酒杯,对傅骁说:“女婿啊,我们还能再见到添禾,多亏了你头脑灵活,还愿意为添禾花心思。我这个当爹的,心里真是感激不尽。家里条件差,拿不出什么谢礼,我敬你一杯,聊表谢意。”
傅骁赶紧端起面前的酒杯,用杯口碰了下沈正礼的杯口下方,“一家人不言谢,况且,您不怪我没有保护好添禾,我就知足了。”
沈正礼和赵文佩看这个女婿的眼神愈发满意。
以前总觉得闺女任性,做了不少让女婿寒心的事情,老两口心里对他多多少少有些亏欠。
经此一事,除了亏欠之外,两人心里又多了几分庆幸。
幸好闺女嫁了个可靠的男人,否则,等闺女进公安局的消息传到云露村,传到他们耳朵里,黄花菜都凉了。
沈添禾轻抿着嘴笑了笑,她发现傅骁这人也有好几副面孔。在外人面前冷冰冰的,对她和她的家人却是颇有耐心。如果原身不作不闹,愿意跟他过日子,想必也能过上顺遂的生活。
沈家这边其乐融融,另一边,林阮却是焦头烂额,心情烦躁。
窗户大开,裹挟着暑气的微风源源不断地流进来,扑到林阮脸上,她的额角渗出细汗,几缕碎发紧紧粘在脸侧。
因这段时日从未停歇辛苦劳作而变得粗糙干裂的手指捏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指甲将纸张边缘掐出褶皱,似是恨不得把它撕成碎片。
看完信纸上的内容,林阮气得全身肌肉绷紧,牙齿打战。
上次收到家里寄来的信之后,她没有按照后妈的命令买棉花寄回去,因此,她后妈很不高兴,勒令她在半个月内想办法弄到棉花,否则,她后妈会亲自过来帮她操办婚事。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好多年,林阮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如果她不寄棉花回去,她那个心肠歹毒的后妈恐怕会把她卖给手里有钱但因为有巨大缺陷而娶不上媳妇的男人。
尽管对方的谋算有很大的概率会化为泡影,但还是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不小的影响。
林阮心有所感,现在还没到与那些贪婪恶心的人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她满心怨气地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到抽屉里,随后打开另一个抽屉,低着头仔细翻找,凑出了几张粮票和三块钱。
最近这段时间,沈添禾没给何之衡送钱,反而从何家拿了不少钱,导致何之衡口袋空空,根本掏不出钱。更别说像以前那样,一出手就是几张大团结,让她随便花。
林阮看了看手里零零散散的钱和票,犯愁地蹙着眉头。
没钱也没票,她上哪儿去弄棉花?
这一晚,林阮为了这件事愁得睡不着觉,第二天起床时,脸色依然很难看,眉宇间仿若笼罩着一团乌云。
赵远辉见她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怕她活没干到一半就死在地里,给她安排了进后山割猪草的轻省活。
向来看林阮不顺眼的几个女知青一听这个安排,气得眼睛都红了。
葛瑶瑶更是狠狠地剜了林阮一眼,赵远辉离开之后,她更是意有所指地开口:“有些人吃不了苦就留在城里过好日子呗,自己报名下乡,又装出一副随时可能撅过去的样子,演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