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儿缓缓走上前,周仁义作势要把她拉到自己边上去。缃儿一边装作无意地躲开,一边主动提议道:“公子,奴婢可否献上一舞?”
还没等周仁义说话,倒是王玄先开口了:“你会什么?”
“时兴的奴婢都会。”缃儿答。
王玄笑道:“那你自己决定吧。”
周仁义不满地看了王玄一眼,没有说话。
缃儿稍稍退远,做了个舞蹈起式。因没有丝竹管乐,缃儿便且歌且舞,歌中唱着张弼的诗:
“扬子江头几问津,风波如旧客愁新。
西飞白日忙于我,南去青山冷笑人。
孤枕不胜乡国梦,敝裘犹带帝京尘。
交游落落俱星散,吟对沙鸥一怆神……”
曲调婉转,哀伤动人,让王玄不禁想起自己的遭遇。他自小在京城长大,呼风唤雨惯了,而今流落到陌生的地方,酒肉朋友也尽皆不见,可不是歌中所唱“交游落落俱星散”么?
虽然他离开京城只是暂时避避风头,但依他的性子,早就待不住了。
这一舞显然跳进了王玄的心里。王玄待缃儿舞毕,问他:“你叫什么?”
“缃儿。”
王玄又问:“在京城时,你是哪个地方的?”
周仁义听了十分不耐烦。
虽然他与王玄在玩乐上合得来,又因为王照邻的官身而礼敬王玄几分,但他打心眼里瞧不起王玄。
王玄整日碌碌、毫无才干,毫无疑问王家将来要败在其手里。而他周仁义,不仅要继承周家家业,还有进一步兴旺家族的宏图。
在周仁义看来,这个没用的废物在他这里寄住已是累赘,现在又看上他看上的人,属实惹人嫌恶。
王玄平日我行我素惯了,没有看出周仁义的不满,仍然捉着缃儿说话,甚至还有动手动脚的意思。
趁着王玄不小心碰翻了酒杯的时候,周仁义向缃儿骂道:“你怎么伺候的?还不出去,喊别人过来!”
缃儿会意,连连道歉着退了出去。
王玄有些惋惜地看着缃儿的背影,对周仁义说道:“周兄,不碍事的。不是她的错。”
周仁义耐着性子道:“笨手笨脚的,还是换个人吧。”
王玄又问:“周兄府上还有其他从京城来的婢女吗?”
周仁义回道:“没了。只这一个,还得好好管教。”
“京城离苏州路途遥远,我想也是。只是那个缃儿似乎会宫廷舞,怕不是来自某个王侯公伯的府邸。不知周兄从哪儿弄来的?”王玄又说。
周仁义道:“那不能吧?她是一个穷画师带来的。”
听到画师二字,王玄便想起夏舜卿来,恨得牙根痒痒,问道:“哪个穷画师用得起这样的丫头?”
“和国舅爷公子一起从京城来的画师。”周仁义道,“族弟或许认识?”
王玄与刘长生并不相熟,因此也不确定画师是谁,只说:“凡是京城来的,都该好好查查。”
经王玄这么一说,周仁义心里存了一份怀疑。他未在厢房多逗留,很快出去叫来了钱丙,问他缃儿的情况。
钱丙以为是把尹园留在宅里的事被知道了,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还说今晚已经给尹园设了套,保证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周仁义听了十分生气,觉得这个尹园很不对劲,便让多派些人手先把他捆了。谁知小厮来报,说找不见尹园。
周仁义发觉不好,便让人去传唤缃儿。
缃儿从厢房出去后,还惦记着书房未打开的几个柜子,便又去了一趟。可惜里面也只能找到和之前拿到的算稿差不多的东西,缃儿便作罢了,从书房出去后即刻去后门准备离开周宅。
谁知她还没走到后门,就被人叫住了。不等她分辩,那些人已将她擒住,押到了周仁义的书房。
周仁义已经知道算稿丢了,见缃儿进来,便捏着她的下巴道:“谁派你来的?扬州巡按?还是哪个贵人?”
缃儿摇摇头,费力说道:“公子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周仁义放开了她,有些玩味地说:“你不会想说都是那个尹园干的吧?”
“那个匹夫干的?干的什么?”缃儿的脸上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周仁义当然不信缃儿不知情,但缃儿的表情实在太真,让他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他让守卫都出去了,抚着缃儿的脸道:“那个算稿,哪怕呈上公堂也不作数的。你想要账本,应该直接来问我呀。你在其他地方找不到的,因为,账记在我的脑袋里。”
他话音刚落,见缃儿的眼神略变了一变,又接着说道:“服侍好了我,我就把账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