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庆阳长公主的话语中,她一下子就猜出对方是今日赏花宴的主家,平远侯夫人,亦是自家母亲多年的好友。
“这就是宜宁吧?这么多年不见了,都长成大姑娘了。”
听见自己的封号,宋予静微勾起嘴角,再次福身:“宜宁见过夫人。”
平远侯夫人掩嘴笑了笑:“论起来,我家侯爷比宋学士年长几岁,我呢,也比庆阳年长一岁,宜宁若是不介意,不妨唤我一声伯母。”
庆阳长公主替她回答:“按辈分也该唤你一声伯母。”
宋予静不再迟疑,特意放柔声音:“伯母。”
平远侯夫人笑着应声,拉着庆阳长公主往前走,“你在外面游山玩水十几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今日可得陪我多聊会儿天,说说你都去了哪些好地方。”
“哪有什么好地方,不过就是四处看看山看看水,比不上你在京城过得舒坦,来的路上,我可看见了,那些花木长得这么好,一定是你的手笔。”
“往日里闲着无事,我随便侍弄些花花草草,好在运气不错,长得勉强还行。”
庆阳长公主与平远侯夫人一起坐到上首。
宋予静顺势坐在下方,面带微笑,维持在马车里一样的姿态,向周围的命妇礼貌问好。
两人经年未见,聊起来一时没停。
她也不着急,安静地坐在旁边,只在母亲提起时,偶尔应声。
“倒是我的过错了。”平远侯夫人看她一眼,轻拍了下手背,“我们几个老的在这里聊天,让宜宁陪我们留在这里,怪是无趣,本该让你跟那些年轻人一起去玩的。”
“伯母说的哪里话,您与母亲,还有诸位夫人何曾老了,我站在您的身边,别人还以为是我的姐姐呢。”
平远侯夫人顿时笑得更加灿烂,转头吩咐:“带县主去花园的水榭里,让婉儿好好照顾县主。”
侍女应是。
见庆阳长公主点头,宋予静起身,“母亲,伯母,宜宁先行告退。”
直到离开花厅,她仍迈着与往日不同的平缓步伐,跟随侍女前往水榭。
她到的时候,水榭里正坐着一群衣着亮丽的年轻贵女,或明艳动人,或温婉得体,或甜美可爱。
宋予静微微扬起眉毛。
得知她的身份后,她们没有为难她,还有几人好奇地向她追问京城外的趣事。
她充分发挥在外游历的经验,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兴趣。
在水榭里坐的久了,有人提议花园里逛逛,得到众人的一致同意。
宋予静落在人群后面,与旁边的人闲谈。
人群三三两两地渐渐散开,原本与她同行的那位姑娘也说要去更衣,还说让她不必等。
她环顾百花齐放的园子,依着侍女之前讲过的路,缓步往前走。
走着走着,路越来越弯曲,两边的花也渐渐长高,直至桃花清香迎面袭来,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的粉霞。
这是哪里?
她细细回想,应该是来的时候看见的那片桃花林。
宋予静挠了挠脸颊,转身往回走,但来的时候,她光顾着想怎么往前走,压根没有仔细记路。
在桃林里转了大半天,她都快转晕了,还是没有找到回去的路。
“这可难办了。”
宋予静嘀咕一声,环顾四周繁盛的桃花。
其实也不用太着急,这里是平远侯府,今日能赴宴的都是京城各府的公子姑娘,很安全。
况且她已经在赴宴的贵女间露了面,还认识了几位性情不错的同龄姑娘。
庆阳长公主交代的事儿办妥了,回去她也不怕没有交代。
这么一想,她越发放松,沿小路慢悠悠地闲逛,不再刻意辨认方向来寻找回去的路。
她踩在微微凸起的鹅卵石上,脚尖一转,裙摆飞扬,裙角缠枝花转得飞快,几只白色蝴蝶被吸引过来,跟着花瓣飞舞。
宋予静笑了笑,转了几圈,恰好停在一枝桃花前。
桃枝低垂,重瓣的桃花粉中带白,裹着纤细的花蕊,一朵朵桃花簇拥地盛开,遮住枝干,只露出几片绿叶,还有几粒未开的花苞。
一声脆响,那枝桃花被折下。
她捏住桃花,凑到鼻尖轻嗅,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朝前。
拐过一株垂枝碧桃,宋予静在满目粉红里看见别的颜色,她立即停下脚步。
几步开外的桃树后立着一名年轻公子,白衣黑发,抬手压住斜岔出来的桃枝,广袖垂落,遮住他大半张的脸,隐在繁盛的桃花里,一时难以看清。
他往前走了几步,松开手,枝头的桃花一颤,粉色花瓣飘落在他漆黑的发间。
看清他面容的那一瞬间,宋予静当即愣在原地,脑海里只剩下学过的一句诗——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