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了场大雨,但太阳照了半天,草木叶子上的水气早已蒸干,汹涌热气再度从地面升起。
湖里多水,迎面吹来的风里带着凉意,稍微凉快些,可随着日头移至正空,阳光再次变得毒辣,湖面热意升腾。
宋予静戴上帷帽,把船重新划到岸边。
容珩率先下船,手缩进衣袖里,刚抬起来准备扶她,便看见她从船头跳下来,稳稳地站在岸上。
“怎么了?”
他悄悄放下手,摇头道:“无事。”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宋予静问,“你打算回家用,还是再跟我回别院?”
“我回府里。”
她点点头,“那我先回家了。”
容珩应了声“好。”
目送她骑上白马离开后,他才转身上马,朝京城的方向驶去。
一路顺利回到镇国公府,容珩大步走向世子院,路上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偶尔响起侍从的行礼声。
侍从跟在后面,尽责禀道:“昨夜国公回府了。”
他脚步一顿,转为前去正院的方向。
侍从连忙补充:“不过今天早上国公又因公务繁忙,已经离府公干了。”
“是吗?”容珩轻声反问,“那父亲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容珩微微勾起嘴角。
她不过是因为大雨稍微耽搁了下回家的时辰,父母兄长全都焦虑不安,急得四处找人。
而他彻夜未归,却无人关心他去了何处。
四周依旧安静无比,仆从连脚步声都放的很轻。
容珩继续往前走,淡声吩咐:“立即派人去收拾好郊外的别院,我明天离京去避暑。”
*
宋予静冲进屋里,直接坐在饭桌边,迅速给自己倒了碗汤,摸着碗壁不烫,一口气喝了半碗,舒缓口中的干渴。
“娘。”她一边夹菜,一边瞅瞅只有母亲的桌边,“爹和哥哥呢?他们不吃饭吗?”
“多吃点肉。”庆阳长公主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她的碗里,“你父亲用完早膳后,回翰林院交书稿,鸿儿外出会友,中午都不回来吃饭,我还以为你也不回来呢。”
“哦。”宋予静咬住排骨,声音含糊不清,“大哥去见哪里的朋友了?”
“大理寺卿家的小儿子,前几天刚到。”庆阳长公主继续解释,“现在过了小暑,已经入伏,出城避暑的人越来越多。”
她也往母亲的碟子里夹了块排骨,问:“那外祖母和舅舅他们会来行宫吗?”
“说不准,兄长事情多,有时候在京城处理更方便。”
“也是。”
“再多吃点。”庆阳长公主又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陪母亲吃完午饭,宋予静没有着急回去,小口细抿解腻的清茶,偷瞄坐在罗汉床上的母亲。
“……娘。”她轻声开口,“我有点事情想问您。”
庆阳长公主放下茶杯,说:“你们都出去。”
屋里的侍女应声而退。
她揪住衣袖口,凑到母亲跟前,磨磨蹭蹭地开口:“娘,您对镇国公府了解多少?”
“嗯?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脑海里骤然浮现容珩被朦胧烟雨笼罩的眉眼,宋予静低下头:“昨天刚好遇到了容世子,想再问清楚一些,免得不小心唐突了对方。”
“和之前我让人告诉你的差不多,也没有什么好补充的。”庆阳长公主替她挽好散乱的发丝,耐心地重复,“镇国公与兄长一同长大,深受器重,为人严厉,镇国公夫人……”
她停顿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才接上:“……去世多年,生前与嫂嫂交好,情同姐妹,两人的父亲又是同窗世交,所以兄长与嫂嫂都对容珩颇为照顾,时常召他进宫,名为太子伴读,实则与几位皇子的关系都不错,至于容珩本人,你已经见过了。”
这些之前庆阳长公主派人跟她说过,但那时她光顾着背勋贵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只记住了容珩的身份。
如今再听母亲细说,宋予静认认真真记在心里。
等了会儿,没等到庆阳长公主再说更多,她紧紧抿住唇。
不知为何,她不想知道这些世人都了解的事情,她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笑。
她咬住下唇,“嗯,我记住了。”
庆阳长公主没多问,拍拍她的手背。
“我知道你喜欢去湖里划船,也不会拦你,但要小心谨慎,不能仗着自己会凫水就到处乱逛。”
上午刚去划船的宋予静挠挠手心,认真点头:“我会很小心的。”
陪母亲闲聊了大半个时辰后,她起身离开,准备回跨院休息。
……或许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但她没有立场去问,说不定还会让他想起过往的伤心事。
宋予静停在游廊下,望向湖面。
别院也在花园里建了一汪湖泊,种了半边荷花,一样开得正好。
还是不要问了,她想。
盯着停在尖尖荷苞的蜻蜓看了大半晌后,宋予静长呼出一口气,大步流星,走回跨院。
冬雪一边接住帷帽,一边问:“姑娘今日回来的好早,午后还出门吗?”
“不出。”她揉揉眼角,“暂时没想到有什么好玩的,这几天先在家里陪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