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七夕?
“……不能推迟吗?”
“我与院里的同僚约好了,他们都在等,月初我去的时候,他们说下个月初七交书稿,当时我也是发昏,竟然没有想起那天是七夕。”
宋予静跟着叹息一声,低声问:“阿娘知道吗?”
“暂时还没有。”宋学士又重重叹息,“我今晚便和她说。”
自她有记忆起,每年七夕父母都是一起过的,从早到晚,一天都待在一起。
虽说从别院返回京城不算远,庆阳长公主也并非不讲道理、不理解丈夫的性子,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完美。
书稿是宋学士的心血,每次他都会亲自交到翰林院。
宋予静挠了挠脸,认真建议:“父亲,不如到时候我帮您把书稿交回去?您看如何?”
“这……”
“如果您不放心,”她补充,“可以让兄长和我一起回京城。”
宋学士摇头,“不是不放心,只是七夕……你不想出去玩吗?”
“当然想啊,我早就准备回京城逛了,哥哥也会回去,顺路顺手的事,不费力。”宋予静笑嘻嘻道,“保证和以前一样,绝对不会在七夕这天打扰您和阿娘!让你们度过一个甜蜜的七夕。”
“……不准胡说。”
虽是斥责,但听上去没有一点威胁力。
她完全不怕,看向父亲的眼角,那里只有浅浅的细纹,她沉下声音,却勾起嘴角:“熬夜伤身,父亲,您不必着急。”
宋学士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欣慰地笑笑:“且再看看。”
“嗯!”
“七夕你要回城,”宋学士温声问,“打算做什么?”
“和人约好了一起去玩。”
宋予静咽下嘴里的茶水,刚准备说完剩下的话,忽然听见自家父亲的声量徒然拔高:“和谁去?!”
她眨眨眼睛,看见宋学士紧皱眉头,继续说:“平远侯府的徐姐姐,三月份我跟阿娘去侯府赏花时认识的。”
宋学士呼出一口气,眉头松开,语调重新恢复往日的温和:“七夕人多,小心点,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
宋予静认真点头,又陪着父亲闲聊片刻后,提起食盒离开书房。
将食盒交给侍女,听侍女说宋归鸿回来了,她又转道去找兄长,跟他约好七夕回城送书稿,这才回到跨院。
“我明天还要去摘莲子。”宋予静吩咐冬雪,“准备两份消暑的熟水。”
*
第二天,宋予静早早赶到湖边,谁知容珩还是到的比她早,不由轻叹一声,旋即快步走过去,继续和他一起采莲。
一连摘了两天的莲子,大部分时候都由容珩划船,临到最后,两人甚至在湖边待了整整一天。
黄昏时分,圆日将落。
宋予静坐在湖边,望向远方。
山峦黛色深浓,近似全黑,红日悬在上空,缓缓下落,向四方散发暗红色光芒,映得云霞似火,湖面泛起粼粼金光。
晚风阵阵,湖边垂柳飘荡,碧绿色细叶沐浴在霞光之中。
她转头去看容珩。
他坐在距离她一臂远的地方,目光悠悠地望向前方,脸上笑意清浅,染上点点霞光。
“明天不来摘莲子。”宋予静的视线从他的侧脸掠过,“这两天摘了很多,有的已经晒干了,我打算拿来做银耳莲子羹……”
容珩偏首,认真听她叙说,晚风习习,吹得她鬓边几根发丝拂过脸颊,胡乱飞舞,他动了动手指,又听到她说:“该回去了。”
他握紧手,应了声好,紧跟着站起来,脚底蓦然生出一阵酸麻,眼前霎时一黑。
“容公子!”
一声惊呼传入耳中,驱散原本的嗡鸣声,视野再次变得明亮,宋予静焦急担忧的脸出现在跟前。
“你没事吧?”
容珩摇头甩掉眩晕感,安慰道:“我没事,应该是方才起得太急了。”
她紧皱眉头,松开搀扶他的手,“下次要慢慢起来,万一不小心摔到,很容易受伤。”
她的语气异常认真,他竟听出一丝哄人的意味,不由笑了笑,应道:“我记住了。”
“你现在能骑马吗?”宋予静解开马匹的缰绳,“要不让人带你?”
“不用。”
翻身上马时,手一软,差点没握住马鞍,容珩不由皱眉,喉咙的干渴感比之前强烈,周身隐约生出一点热意。
抬头看见宋予静正在等他,目含担忧,他立时舒展眉头,朝她笑道:“走吧。”
手还有一点无力,容珩单手拽住缰绳,合拢手指又松开,不知不觉中,马儿越走越慢。
“容公子!”
他抬头望向前方。
她勒住缰绳,白马在原地打转,太阳已坠入西山,余晖穿过云层,白云染上金红色,随风肆意变幻。
她今日穿了身银红色骑服,晚风渐起,吹得她衣角飞扬,宛若霞光,她举起手在空中挥动,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
晚霞绚丽,璀璨夺目,不及她笑靥如花。
容珩立即拽紧缰绳,驱马赶到她的身边。
漫天霞光之下,两道身影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