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容珩直言拒绝,“这于礼不合,如果被发现了,怕是会惹圣上不快。”
“那就不要被人发现。”宋予静弯腰往灯笼里吹气,摇曳烛光立时熄灭,“难道你很想回去?”
容珩抿住唇,没有说话。
“走嘛,一起去嘛,快到亥时了,宴席都快要结束了。”她勾起他的衣袖,抓在手里,指腹擦过上面的暗纹,“你就当陪我出去玩,好不好?就算被骂也只会骂我一个人。”
他微微摇头。
宋予静松开手,故意重重叹气:“你不愿意陪我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听说今晚街上好多漂亮花灯……”
她低头往前走,屈起指节擦擦眼角,又往后偷瞄他的神情。
容珩微低着头,目光虚虚落在前面,银色月光自他身后倾泄,在地上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宋予静朝他的影子伸出手,指尖轻点他的脸颊,低声一叹,继续往前走。
即将跨过宫道转角时,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的衣角被人轻轻拉住。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很坚定,不再犹豫,“我陪你去,如果圣上责罚,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她绝不会让他独自承担。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扬起轻松自在的笑容,宋予静宽慰道:“你为什么非要假定舅舅会责罚我们呢?舅舅那么忙,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你就放心吧。”
笑意重现漫上他的眼角,容珩松开手,“是我多虑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
夜空澄净,之前漂浮不定的几丝阴云尽数散开,圆月越发饱满明亮,不用灯笼,也能看清前面的路。
宋予静紧贴宫墙根,放轻脚步,大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又停下来,侧耳倾听前方的动静。
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伴着盔甲碰撞的声音。
大概是巡逻的禁军。
她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跟在后面的容珩不要出声,待听到脚步声远去后,她压低声音:“我们走快点。”
容珩小声应好。
飞快地跑到宫道尽头,宋予静抚摸胸口顺气,继续侧耳听周围的声响,眼角余光瞥见容珩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问:“怎么了?”
“你为什么……”他低声问,“这么熟练?”
“呃……”
她正犹豫该如何回答,听见规律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快走!”
一路躲开禁军和宫人,顺利地走出宫门时,宋予静不由长松一口气。
她走到公主府的车驾前,吩咐侍女在宫宴结束后,向庆阳长公主和宋学士禀告一声,免得他们到处找人。
说完,她想了想,又压低声音吩咐一番。
侍女应是,转身迅速离开。
宋予静走回到容珩面前,问:“你要不要也跟府里的管事说一声?”
容珩摇头:“不用。”
见他不愿多说,她立即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我们先去吃点凉粉,好不好?”
“好。”
中秋以赏月为主,虽有游人提着花灯,但不及上元灯节的璀璨繁华。
宋予静走在前面,在摊子上买了两包果脯,递给身侧的容珩,“你尝尝。”
容珩接住油纸包,往两边看看,直至快走到巷子口,周围几乎没有其他行人,才问:“你以前偷溜过?”
宋予静摸摸鼻尖,如实回答:“以前在江南的时候,我跟母亲赴宴,偶尔有几次待得太久了,实在很烦,我就偷偷躲开府卫溜走了。”
庆阳长公主身份尊贵,在江南时常收到宴会邀请,她自然跟着去,但席间总有人看中她的身份,刻意逢迎。
次数多了,她就试着偷溜,不过都会选择在宴席快结束的时候,以不胜酒力为理由,再让侍女悄悄告诉庆阳长公主一声。
“你不会从来没有在宴席上偷偷溜走过吧?”
见他点头给出肯定的答案,宋予静忍不住又问:“难道你小时候也没有从学堂里偷溜过?”
容珩继续点头。
完了,她不会把他带坏了吧?
不等她感慨,又听到他小声问:“莫非你小时候干过这样的事?”
她可以不回答吗?
宋予静瞅瞅他的神色,见他似乎有些好奇,老实交代:“七岁那年,父亲请来的学堂先生太严苛了,讲课又讲的无聊透顶,我和兄长实在忍不了,就偷偷溜到外面玩……”
七八岁正是上房揭瓦顽皮捣蛋的年纪,更不想枯坐在学堂里,听白胡子白眉毛的先生念念叨叨,两人肆无忌惮地在外面玩了一整天。
但天黑之后,她和宋归鸿回到家,一眼便看见宋学士阴沉的黑脸与庆阳长公主温柔的笑脸。
当晚她就被庆阳长公主打了十几个板子的手心,宋归鸿更惨,因为是他拾掇主谋,挨完宋学士的打,还要继续挨庆阳长公主的打。
不过挨完打后,宋学士便换了一位学堂先生,新先生为人和蔼可亲,讲课生动有趣。
顾及自己和兄长的面子,宋予静略去一部分详情,最后强调:“我就溜过那一次,真的就一次!后来我都非常认真地听先生讲学了。”
虽是十年前的旧事,现在重新讲一遍,她下意识挠挠手心,仿佛还残留戒尺拍在掌心的疼痛。
“我们回去吧。”
“什么?”宋予静一愣,“为什么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