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叔父关怀,仲谋一切安然。”孙权礼貌而回,看起来,不甚亲密。
寒暄过后,张昭轻咳一声,道:“固陵城坚,而山阴城难守,待固陵破,将军当亲率大军直破其郡治,生擒王朗。”
“当是如此。”孙策胸有成竹:“王朗自恃固陵而防,兵力大多集中在此。待固陵城破,他便再无退路,真是用兵鬼才呐。”
张昭道:“将军明见,此待大雨之后,便是动兵之时。”
孙策笑举盏道:“饮!”
两日后的午时,云底黑压,云峰模糊,天空骤然昏暗阴沉,哗啦哗啦下起暴雨,雷声隆隆,电光闪闪。
孙策立刻挥令孙静领黄盖、全柔等将,率半数兵力暗潜渣图道围攻固陵,另有别部司马邓当领吕蒙等众带兵装作腹痛,携罂缶濯钱唐江水滤饮,佯作精神靡靡昏弱,不堪一击。而余下部众,由张昭整顿备战,程普、李术等将待时而发。
至暮色昏昏,大雨方歇,天色尤沉,昏暗难见五指,吕蒙与其姐夫邓当率别部高举火把而取水,又作昏昏欲倒之样,火光随人而道。
对岸的王朗军下斥候大喜而报,孙策军中或有大疫,兵力衰退,当可一击。
王朗方一派出前锋,便与孙策亲领大军浩荡相峙。
孙策拔剑出鞘,帅旗令下,威声大呵:“战!”
风驰电掣间,孙俨奋力敲响战鼓,其声若孙策亲击,漆黑的夜色中骤然燃气团团火光,十数艘斥候舰分八方而围,先登舰熄火而行,待至敌军战船时,方举火登船厮杀,霎时,惨叫声萦绕江岸,久久难散。
与此同时,孙静率半数大军,乘夜色直扑查渎,出其不意袭取高迁屯,一则断固陵粮草,二则与北面的孙策大军形成对固陵的南北夹击之势。
当是时,孙静盘踞高迁屯后,遣程普从渣途道折反,直扑固陵城南,王朗不甚防范,又慌忙调兵,派遣大将周昕于固陵城前列阵阻挡孙策。
孙策率兵登陆,兵临固陵城下,满军烈火,将城前照得如白日般灼亮,孙策再将帅旗令下,战鼓激鸣,盾兵上前慢行,弓兵阵居其后,将火箭引射往城墙上,其后为投石车阵,尽将巨石投之,并掩护弓兵安危。
固陵城中兵力尽数被分调去城南阻挡程普,守将周昕无可奈何,只好开城迎战孙策于城北,亲率精锐冲阵杀来。
孙策将红缨银枪大挥,御马上前,横扫敌军夜色之中,一枪斩落周昕头颅,提之头颅于阵中,高呼:“贼子已亡,何不速速投降!”
三军震撼,惊慌之中,周昕部下接连丢下兵刃,跪地臣服。
正以为此战已捷,却闻城楼之上传来喝声,亦有兵马自城门而出:“我乃山阴周昂!奉王会稽之命前来支援,城下将士胆敢降者,夷灭三族!”
此言一出,方跪地之兵纷纷持刃起身,他们拿捏不准王朗援兵究竟有多少,能否敌过孙策,但万不敢以族人为赌。
孙策不等他们再有反起之势,吹响号角,再将激战拉开。
陈武赶忙领十五精锐兵马紧守孙策左右,不让他再孤身入阵取敌首级,孙策挥枪斜睥之,却无可奈何,陈武死死守在他身边,不让他再单独行动。
对陈武来说,方才一时失神,竟让孙策冲阵往前,他吓险些得魂都没了,一是张昭不止一次劈头盖脸骂他,责问他没有护好孙策,二是孙策身为将帅,没有必要不得冲阵,刀剑无眼,孙策是肉体凡胎不是神人,亦难避免受伤!
方是时,孙静领兵攻占会稽郡治山阴城,与孙策、程普呈三面环攻之局,势如破竹,天未明而固陵城破,王朗弃城而逃,不知去向。
孙策本料王朗定北向逃回中原,伏兵皆设于北与西,竟未料到,斥候报信,道是王朗浮海南逃去!而那颇有投诚者,名唤虞翻的士族之人,竟亲自护送王朗南逃。
孙策派遣黄盖领兵南逐王朗,便率大军一路南进向山阴,势不可挡。
山阴城郊遍地横尸,但比之固陵城外,已是“轻战之地”。而山阴城虽城门打开,但其内外战乱未息,原是会稽士族领私曲于城楼奋力阻拦,抵死拒绝孙策入内,孙静已领兵激战一夜之久,城墙血染,失了原本的青灰色。
孙策欲快马而上战,却又被陈武拦住,只遥见孙静身侧有一陌生身姿,八尺之身,英武之姿,于乱军中奋力杀敌,气焰绝盛,一枪砍下浅黄锦缎者头颅,其身后牙旗上“董”之一字,令诸士族部曲皆骇然。
孙策大喜过望,遣斥候与那猛士大封门下贼曹,激昂斗志,斩杀贼子更甚。
与此同时,邓当得号令,率部大攻乱兵,不料被射伤跌落马下,后卒急拥,不甚被踩踏,吕蒙急将邓当寻到扛走,置于安然处伏身痛哭,这是军旅数年中,一直照顾他的姐夫。
孙策令军医急治,将邓当和吕蒙置于军后勤,但已无力回天。
孙权注意到异样,寻至军后,只闻吕蒙失声痛哭,邓当却仍撑着一口气,紧握他的手,道:“阿蒙……我不在军中……你要,照顾好自己……莫再……怒中杀人……”
“姐夫!你不要……不要啊!”吕蒙破声呼唤,可邓当已绝气垂手,再无回应。
孙权默然上前,那哒哒鸠杖之声,在这战鼓刀枪激鸣之地,犹是分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