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郎知连太史慈都无法抵抗孙策,也深是惧怕孙策来剿灭他,得见步翾来使,倒是犹豫再三,他如今的兵力,连太史慈也打不过,以至逃至陵阳占山为王,又如何能抗衡孙策,如今降归,是最好的结局。
祖郎深为感动,孙策不计前嫌礼贤下士,如何能不臣服,当即大手一挥,绳索尽卸,双手而拱,双膝跪地,俯身扣头道:“祖郎,愿为孙将军鞍前马后,生死效劳!”
“好!传孤之令,擢祖郎,门下贼曹。”孙策豪声而令,贼曹之职为缉拿贼子,当年贼子,或终成缉贼之人。
祖郎深知孙策之意,决意改过自新,愧疚与感动之情令他泪流不止,感激涕零。
既定陵阳,孙策召集诸将一应委事,帅令道:“平虏校尉李术、别部司马蒋钦!率兵平讨黟县。先登校尉韩当、武锋校尉黄盖!率兵征定歙县。”
“末将领命!”众将纷纷拱手朗声而应,丹阳山越贼帅中,唯太史慈、祖郎势强兵盛,如今这二者既定,余者不过喽啰,无需孙策亲征。
孙策扬眉而视诸将,意气风发不能止,众臣仰慕的目光中皆充满志气与信心,斗志昂扬,虎狼之气。
孙策领余下将臣自陵阳渡江流汤汤,水师浩荡而入宣城,慰周泰安平,携孙权同行,将共归宛陵,与母舅会兵。
只是,宣城中,孙策得知顾若随吕范来了宣城,却在城中并未寻得她的踪迹,由是问罪孙权。
孙权直身伫立,面色清冷,“非为我看护不周,一个执意想要藏匿的人,如何能寻到。”
“你还有理?”孙策重拍案几,吕范赶忙起身拱手道:“将军息怒,顾夫人是我带之来,自该是我之责任。”
孙权不由地眉头紧锁,就在前几日,顾若不知从何处得知他将与会稽山阴谢氏联姻之事,与他大闹一顿。顾若本就对孙策不满,如今再添一层,如何会见他。
不过,略一思索,便该知她去往何处。
“步子羽!带我去庐江。”顾若双手交叉横抱胸前,独坐步翾客栈榻上,身后侍女时刻注意门外窗外动静,以防被发现。
“公瑾兄送你来江东,是为保你安平。如今江东三郡已定,而庐江淮南战事瞬息万变,我不会送你去那里。”步翾果断拒绝。
顾若简直是气得胸疼,拍岸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辛夷那丫头有意,如今你瞧瞧,你往征战,她却留于宛陵。以她性子,如何不会随征?便是那孙老三牵住了她的心!你能忍?”
“所以?”步翾面色未改,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虽不知顾若是如何知晓此事,但略一思索,谷利、月鹿等人皆可盘问,此事,她不难猜测。
顾若见这榆木脑袋不可雕,别提多气急,恨不得狠揍那孙家三兄弟,“那孙老二!负了练师。你!被夺了辛夷。我是真不明白,你为何还要效忠那孙策!”
“辛夷是人,不是物什。她的选择我尊重。”步翾回答。
顾若:“……”
“至于仲谋,我想,他未负练师。”
顾若当即反驳:“他已与山阴谢氏定下婚约,不日将成,如何不是负之?”
“先离者,是阿妹。”步翾回答。
顾若怒一拍案,“果然,你知是她主动离去!”
“浮海安息……”步翾沉重地一字一字而道,安息远绝万里,他并不相信妹妹能去到那里,“此行绝远,如何能凶少吉多。”
顾若无语抓狂:“我认输。”
步翾点头应声,屋内顿时陷入沉寂。
顾若深呼吸又深呼吸,复杂的情绪难以压制,崩溃哽咽,“世人皆道我为吴郡顾氏,尊贵豪族中人,可这个家族冷清、无情,压抑得令我窒息。顾雍、顾徽……乃至小妹顾芷,皆寡言少语,不苟言笑。我自幼生了隐疾,常蔽幽室,不见天日,直到我鼓起勇气逃离这个冰冷的家族,我才知这外面的世界有血有肉,亦险象环生。”
“由是那时,你来到了舒县?”步翾颔首回应,凝眸而问:“究竟是何隐疾,我只知,你不能见光。”
顾若扶着凭几坐下,苦笑良久,“那时,我偷偷藏入了一艘大船,我不知它去向何方,我如往日般躲避于阴暗处,无声无息,无水无食,无人发现我。我下船之时,才知到了舒县。”
“我虚弱地去江边涉水,不过转瞬,脚上便浮现起大片鲜红色的脓肿,孩提见我远之,老妪恶我妖怪。唯有练师,我还记得,那时她不过八岁,还不及我的腰。她带我去林郊的小木屋,求医者相看,她那时纯真又澄澈的眼眸,是我活下去的一束光。”
“可是后来,她却说不记得此事,亦不认识我。虽若形同陌路,但我知道,我要尽我所能爱护她,她于我而言,是为亲妹妹啊!”
“失忆?”步翾蹙眉沉思,手指于案几上轻敲,咚、咚、咚……“可她并无异样。”
顾若摇头苦笑:“不。那时,她暗中设计引来华佗先生为我医治,她虽瞒我,但我知道是她。也许她在默然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若做个陌生人,旁人才不会起疑。”
步翾猝然沉默良久,骤闻急切的起身动静,顾若快步至窗边,欲开轩窗面迎阳光。
“孟然!”步翾疾速上前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回房内,紧闭窗缝,“她定还活着,你也要活下去。”
顾若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免苦笑:“我答应她。可是阿翾……”
顾若乍垂眸泣泪哽咽,哭啼不止,转移话题,“你素知我怨恶孙策,如今练师、辛夷俱被其兄弟所惑,我岂能忍之?但我知周郎与他关系要好,我亦从未离间他二人,我只是希望回到庐江,回到夫君身侧,从此沉浮随他,再无别离。”
步翾冷静而道:“可以。”其实,他本也有意回一趟舒县,将母亲妹妹接来江东,顺路护送顾若,举手之劳而已。何况,若再不同意,她定不罢休,还有一千种闹的法子。
“!”顾若泪眼含笑,情绪逐渐激动,乃至欣喜若狂,嘴角的笑意完全抑制不住,激动地将要欢呼出声,赶忙将嘴捂住,窃喜难止,练师安然,而她又能回到周瑜身边,如何不为双喜临门!
“你的病,可有好些?听闻华佗在宣城,或有裨益?”步翾关切道。
顾若笑摆手道:“好些好些。待我心情舒畅,定会好得更快!”
步翾浅笑罢,起身离开客栈,往县府中参见孙策,禀明归家之事,孙策欣然而允,并欲遣兵百人相随,却俱被他婉拒。
翌日,顾若的踪迹虽未被找到,但孙策下令迁步翾行春谷县长,西临长江而拒庐江。而他携孙权率三军同归宛陵,与母亲舅舅家人相会,坐观北方战事。
此间孙策平定三郡时,北方中原亦于混战中,袁术率军攻杀陈王刘宠,居陈国而望许都,曹操率大军亲征,挥师进攻蕲县,与袁术拉开决战。
这场战役终以袁术大败而告终,袁术独身逃回淮南,弃大军于不顾,抛诸将留于前阵抵抗,桥蕤、李丰、梁纲、乐就等人皆惨死于此战役,不免令人唏嘘。
孙策曾与桥蕤共事,素有情谊,听闻此事,不免默然哀息。若他还在袁术麾下,此时多半已被袁术弃于前线,早已横尸淮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