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林掩上门窗,厢房之中只留下三人。
谢景文慌忙问道:“丽华,你当时看着曹芷伶往哪个方向去了?”
丽华回:“小姐,看模样倒像是去无岸崖的方向去了!”
“糟了!”
回头无岸,峭壁无底。无岸崖下葬着的都是绝情绝心之人的尸骨。
“翠林,你扮作我的模样躺在床上,若有人来问,你只管说小姐睡熟了,谁人来了都不许开门。”谢景文转而对丽华说,“丽华,来不及备轿了,你同我骑马追过去!”
丽华不解:“可是小姐,咱们哪来的马匹呀?”
“这你就别担心了。”谢景文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率先从小窗翻了出去。
若是她没记错,御史大人的马就拴在后门。
坐在从陈廷宴马夫手中骗来的马匹,耳畔的风呼啸而过。谢景文祈求上苍,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阿奴曾告诉她,她很担心小小姐。
曹芷伶在外人眼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歌舞技艺百般通晓,其实从小被曹家视作扬州瘦马般教养长大,骨子里十分依赖顺从曹家人,纵使她知道一切不过是利用,也渴望这份亲情的温暖。
谢景文本以为曹家人不过是强行给曹芷伶安排个体面般配的亲事。
可万万没想到,丽华阴差阳错下竟从窗中窥见,曹郡守对芷伶做出的那些龌龊至极的事……
本就是无根之木、无依浮萍又岂堪折损?
曹家给了她缔结姻缘、放她自由的曙光,却又亲手毁了她最后的希望。
等她们赶到无岸崖时,曹芷伶紧闭双眼,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谢景文一跃下马,轻声唤她:“芷伶姐姐?”
她惊异之下,忽而睁开双眼:“你们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跳下去!”
手中的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光。
“情深不寿,惠及必伤。阿奴告诉我,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她哭得哽咽,手中的那柄刀刃却深深地指在喉处,留下了道可怖的血痕,“十几年来,我装傻充愣、任人宰割,心中不敢存有半点女儿家的私情!”
曹芷伶自嘲苦笑,近乎崩溃地嘶吼着,“我以为嫁到祝家我就可以得以喘息,可是今天那个禽兽告诉我,祝家不过是商贾之家。以他的权势,我绝对脱离不了他的掌控。真是令人作呕!”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看着她这副模样,谢景文怔了怔,脑中浮现出了卫如霜的面容,从前她也总是问自己为什么世道如此不公,为什么世道给女子留下了这么多责任与梦魇,需要牺牲生命、自由、婚姻来维系家族的苟延残喘。
谢景文不敢靠近,只好隔得远远的扯着嗓子喊:“芷伶姐姐,你若是就这么走了,你娘亲的血债,阿奴的痛苦,你这些年的委屈,还有谁能替你讨回!难道你要看着那些恶人替你和你娘亲长命百岁,死得其所吗!”
见她瞳中似是有些动摇,谢景文柔下声来,“或许我能帮你呢,我能授你以柄、雪你深仇,你愿意相信我吗?”
谢景文说着,眼尾竟也随之滑落一滴泪。
曹芷伶怔怔地望着对面那个纤细的身影,自己十几年都没摆脱的噩梦,没有人愿意为她得罪的曹家,她凭什么轻轻松松就说要帮她,她凭什么?
就在曹芷伶发愣的这一刻,祝允澈从一旁的石岩后冲了出来,用手接过她手里的冷刃,狠狠地扔向远处。
他早就注意到谢景文的异常举动,一路跟着过来。借着两人说话的工夫,一步步向前,直至将曹芷伶扑倒……
沙尘四起,两人都倒在地上。
看着怀里的人安然无恙,祝允澈疯了般怒喊:“曹芷伶,你疯了吗!要这样糟践自己!”
谢景文刚松了口气,又被祝允澈这番眼泪一把、血一把的举动惊到。
她看向丽华,也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故事。
丽华:小姐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