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萦极没有眼色地滔滔不绝:“可我这么一瞧,沈君比上次见时还俊俏些!只是我乍一眼却没认出。不过说到上次,沈君你竟然做出那种事情!”
周围议论声又响了几分,沈流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猜测“难道是个负心汉”,不由得眼前一黑。
他无奈赶紧把人拉上车,贺谏白脸色不太妙地在前面驾车,总算避开了人流,向着城外去了。
“沈君你不知道,那日我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座荒山里,旁边还有群奇怪的人在画符念咒,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我心想,沈君你总不能把我卖去当苦役吧!幸好我要走,也没人拦我。我立刻就要回去找你的!”
沈流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过阙海的事了。不知是记忆深处在刻意回避,他的梦里从来都没有那处场景。此时李萦一提,他竟先是愣怔住了。
“本就不希望你无端卷入,何苦又回来。”
“沈君,你怎么能这样?我既说好了要保护你,自然是要一言九鼎,不然……不然就没有君子风范,大侠气概了!”
“差不多行了,到前面来驾车。”贺谏白声音幽幽隔着竹帘传来。
“郎君,我又驾不好车!”李萦哀声道,“况且我都许久许久没有见到沈君了。沈君,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只有郎君一直坚称你还活着,到处找寻你的踪迹。我还以为只是心里有个念想,这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谁知,哎,还当真让郎君遇见啦。我听到时,都不敢相信。”
“李萦!”贺谏白冷嗖嗖地提声道。
“来了来了!”许是听出语句里的威胁,李萦终于麻利地起身换了贺谏白的位置。随着熟悉的气味伴着黑色的衣袂在他身边落下,沈流觉得气氛有些局促起来。
……自己还真让这人寻了这么久?倒也真是作孽。他忍不住侧头看了贺谏白一眼,蓦地撞进回视的目光,他又快速地扭头避开,眼观鼻,鼻观心。
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此时似是都装着满腹心事,更是缄口不言。只剩李萦偶尔扬声搭话,他便胡乱答个一二。前几日便这样风餐露宿,没滋没味地过了。这一天日暮之时,几人商量着休整一下,李萦便拐进了一处小城邑过夜。
驿馆有些破旧,房间里面除了张床什么也没有,要价自然低。沈流便开口要了三间房。
见沈流排出几枚刀币,李萦眼巴巴道:“还要劳烦沈君破费,只是我家郎君的钱都……”
“你再说些废话试试?”贺谏白侧身挤了过来,掏了把碎银子,对那店家道,“用我的。”
“……”这架势,若甩出来的不是夹着铜板的碎银,可能会更气派些。
实在是累了乏了,沈流上楼便要了热水洗浴。可他刚要躺下,就听见门被撬开的声音。他诧异地挑灯去看,却看见只毛茸茸的脑袋鬼鬼祟祟在探。
“嘘……”李萦赶紧示意沈流别出声,静悄悄地掩上门,踮着脚小跑进屋,坐到沈流床边。
沈流困惑地瞧着他,打了个呵欠:“你这是做什么,要和我讲小话吗?”
没想到李萦居然一脸凝重地点头:“沈君,我觉得我得和你夜谈一番,不然总放不下心来。”
沈流觉得此时他确切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可又不能打击到小孩子,强自打起精神问道:“夜都深了,你还是要早些睡。你长话短说,我听着呢。”
他本以为是李萦有些少年心事,又同贺谏白那个不解风情的人聊不到一处去,准备当个知心兄长帮他排遣忧思。谁知李萦一开口便令他沉默了。
“沈君,我实在找不到人倾诉,可这事我憋着太难受了……据我这些时日观察,我觉得,我家郎君可能于一位男子有情。”
“……什么?”沈流觉得自己声音很是颤抖。
李萦眼一闭,心一横,不管不顾道:“我觉得他与你那位师兄有、有、有私情!”
方才隐秘的紧张和恍惚一瞬间荡然无存。这下沈流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罗雪尽会和贺谏白扯上什么关系,只能说罗雪尽不在人脑袋上开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
“你是说,罗雪尽?”他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正是。”
沈流尽量委婉地措辞:“是什么让你觉得他们……嗯,私交过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