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到电话那刻起的不真实到现在的心如死灰,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去消化他们如珠似玉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女儿竟然上赶着给别人当小三的残酷真相。
按照那女的说的,那男的跟他的岁数都差不了多少啊,都可以当她爸了!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我们怎么会养出这么个不要好的女儿,家门不幸啊!!”
何妈妈泣不成声道:“老何啊!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女儿,都是我的问题,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夫妻两人互相争着揽责任,她们作为外人不好插嘴,只能干看着着急。
正在这时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几位女生发现声源来自何爸爸的上衣口袋,但他第一时间没接,那头又坚持不懈打了三遍,显然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何爸爸这才接起,颤巍巍地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可还没两秒手机便“咚”一声摔到地上,在大家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何爸爸一只手捂着胸口,整个人直挺挺向后栽了下去,冲击力撞得衣柜都在晃动,他的嘴巴里还在呢喃着女儿的名字。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屏幕摔裂的手机的通讯界面还亮着,那头在拼命地叫着何爸爸的名字,何妈妈则是飞扑到了丈夫身边。
“老何,老何!!”
她哭喊着:“打120,快打120!!”
“求你们快打120……”
大家终于反应过来,班长拨打120,陈佳渡立马打电话给贺江。
三分钟不到贺江便赶到寝室楼下,寝室里早就乱作一团,女生们全部站在角落里腾位置,宿管阿姨正在给何爸爸做人工呼吸和胸部按压,争取在心梗发作的黄金四分钟为病人争取到一线生机。
贺江冲进门的一瞬间就捕捉到陈佳渡的身形,上下扫视,在确认她无碍后跟宿管阿姨一齐将昏迷的何爸爸小心翼翼抬进车里。
平时从学校到医院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硬是缩短到十来分钟。
提前等在急诊门口的医护人员们立刻把何爸爸平放到担架上,跟在后面的几人亲眼看见在抢救室里的医生上电击除颤,打肾上腺素,解开何爸爸的裤子的扣子和拉索,竭力抢救着,上半身不断弹起,但是旁边的心电图呈现出来的是一条毫无希望的直线。
医生很平静地出来宣布抢救过程,说点击心脏喷出来的都是血栓,再救下来没有意义了,最后表示理解家人的心情,望节哀。
望节哀……
这三个字犹如石锤重重砸在每一个人的心湖上,激起千层波纹,撞出惊涛骇浪。
陈佳渡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带着视线也失去焦点,无意识地望着医生一张一闭的嘴巴,试图理解他说的话,但是好难。
这是在刚才最混乱的时候都不曾出现的症状,明明他们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最好,可还是无法阻挡死亡降临。
一阵翁鸣,陈佳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忧畏灭顶般朝她涌去,霸道强势地挤进她的口鼻喉,撑爆她的耳室,势要将她湮没。
前后加起来不过短短一个小时而已,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刚刚还在寝室里怒女儿不争的父亲,此刻就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了无生气。
贺江注意到陈佳渡的异常,伸手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团起来包在掌心。
他的手心热到发潮,并不舒服,陈佳渡知道他跟自己一样为逝去的鲜活生命肃然起敬,于是回望他,眼神中隐藏着的情绪被他尽数纳入,一切尽在不言中。
何妈妈双目无光,摇摇欲坠,似乎再无力承受这一切,陈佳渡跟贺江立刻一人一边扶住她。
何妈妈眼泪都流干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他们的手,上前一把扯住医生的袖子,一遍又一遍哀求道再救救他吧,他今年才五十岁啊,再多的钱都要救,明明当时都吃了速效救心丸了,怎么会救不回来呢。
医生只是面无表情地扶住她的胳膊,急救室前这道冰凉的走廊见证过太多次这样的画面,也听到过太多次的哭诉,他早就麻木了,沉下声告诉她人已经没了,金山银山都换不回来的那种,让她通知其他亲属,准备一下后事。
医生让何妈妈进去看病人最后一眼,送一送,她像是没听到,疯狂摇头,嘴巴里糊里糊涂地还在哀求着,忽然“扑通”跪了下去,在地砖上磕着重重的响头。
医生心知多说无益,叹着气无可奈何地离开,何妈妈如同没有痛感的机器,不断重复着,一下又一下,用尽全身的力气磕头。
她只想要能够救回丈夫的命,但这却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陈佳渡他们尽力阻止何妈妈磕头的举动,好在何妈妈的家人们及时赶到将她拉走,他们见状才得以放心离开。
空荡荡的楼道间,贺江定定地站在下一级台阶上,抬手为她揩去眼泪。
看着他拇指上的一滴晶莹在灯光下闪烁,陈佳渡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原来哭了啊,难怪眼睛酸酸的。
贺江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陈佳渡蜷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恍恍惚惚感觉像回到小时候,那个蝉鸣的热闹午后,坐在微微晃动的摇椅上的安淑芝将她抱在怀里,也是这般轻拍着,然后扇动蒲扇,哼着小曲唱着歌。
她再不能压抑汹涌的情感,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