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转身望着谢治尘,见他已起身,正低头收拾案上纸张。
“臣进宫探探消息。”
话音未落,冯谙去而复返。
“宫里来人,宣阿郎入宫觐见。”
青罗立即道:“本宫与大人同去。”
谢治尘手一顿,望着她半晌,道:“公主关心则乱,臣以为公主还是留在府中听消息为宜。”
青罗缓过神,的确,她入宫非但无济于事,倘若在父皇面前为裴家说话,恐怕还会雪上加霜。
“本宫等大人回来。”
谢治尘嗯了一声,当即换了官袍出府。
青罗直等到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撑着头,坐在榻上打瞌睡。
谢治尘推开门,吱呀一响,她便醒了,当即起身朝他走了两步。
“谢大人,如何?”
谢治尘关上门,回过身来,神色平静道:“黑巾僧作乱所使的兵刃,经查,出自太子府内库。”
兵刃上刻有太子府徽记,样式材质亦似府库之物。
太子府内库所存器物进出皆有账目,大理寺入府盘查过,便发现数目不对,有一批不知去向。
谢治尘负手而立,又道:“府中还搜出了太子殿下与裴国公来往的密信。”
“不会的!”青罗脱口而出,蹙着眉,来回踱了几步,“太子与裴国公皆非冲动莽撞之人,便是有所图谋,岂会做得如此错漏百出?”
想想又问:“确是他二人的笔迹么?”
谢治尘微一点头:“不错。”
青罗坐回榻上,沉吟道:“事发好些日子了,太子哥哥不立即销毁书信,等着授人以柄么?”
谢治尘亦掀袍坐下,“公主有何打算?”
青罗思索片刻,问:“大人将田产线索告诉父皇了么?”
谢治尘偏头望她,眸光深幽,玉面犹结轻霜,“不曾。”
“本宫有个主意,大人且听听看。”
青罗顿了顿,继续道,“此事若是二哥三哥所为,可想法子逼他们自乱阵脚,露出破绽,大人觉得,可否效仿前次城中传那索命童谣,将他二人借佛寺登记田产的线索放出去,看看二哥三哥如何应对。”
“公主尽管放手去做,”谢治尘垂眸道,“只是务必隐蔽些,切记不可暴露身份,后面的事交给微臣。”
短短两日工夫,二皇子、三皇子将田产挂在佛寺名下,以图牟利的消息传遍了坊间,成了长安闾里、茶馆酒肆的最新谈资。
说书先生一口气不歇,一滴水不饮,口若悬河,添枝加叶,可从开张说到打烊。
怪的是,此事却迟迟未能传入皇帝耳中。
朝臣似乎有所顾忌,轻易不敢开口。
只那因病歇了几日的王中丞不管不顾,将这丑闻捅到了天子座前。
皇帝震怒,当场砸了手中玉盏。
随后便命以谢治尘为首的翰林学士、内廷宫人数人,持其手谕,由羽林卫陪同,赴各县县衙调取卷宗,查问实情。
结果不出所料,所得文书均与妙映寺相类,罚没田产时一并办了卖地登记。
廷议时,朝臣却俱都一反常态地维护起两位皇子。
一则如今来看,物证人证均难以坐实其罪,再则亦是顾虑此案牵涉甚广,深究下去,京中好些官员恐怕脱不了干系,因此引发朝堂震动也未可知。
王中丞不问立场,只问对错,因而以一当十,舌战群雄。
皇帝高坐于宝床,苍老的双眸中满含无奈与愤怒。
这便是辅佐他的股肱之臣,他们当中兴许即有涉事之徒!
他正想命人宣二皇子、三皇子来问,探查太子一案的大理寺卿忽来奏报,太子府一名婢女投案,承认受二皇子指使,趁着在太子书房服侍之便,盗取了内库钥匙。
这婢女呈上与二皇子往来的书信,称太子仁厚,她因感念太子恩德,不忍见其蒙此大冤。
二皇子坦然入殿,闻知构陷太子一事,旋即脸色一变,矢口否认道:“父皇明鉴,儿臣岂会与一贱奴结交?”
然大理寺已将那婢女审了又审,数次陈词均无出入。
大理寺出示书信,二皇子看过,额角当即滚下汗珠,“确、确是儿臣笔迹,可儿臣并未写过!”
见皇帝望着他的目光森冷,打了个寒噤,忙又补充道,“父皇,必是有人仿了儿臣的字!”
皇帝许久未语,再开口却道:“佛寺田产的事,你说说怎么回事。”
“父皇可是听说了近日城中的流言?”二皇子叩首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对此一概不知,是那帮奴才背着儿臣在外胡来!”
青罗万万没想到,她这二哥竟歹毒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