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学校的效率让她叹为观止,昨天拍的照片,今天就出现在大众眼前。
周舟踩着铃声进学校,见右手边公告栏前方聚集了不少人。她本不想凑热闹,恍惚间听见一道女声:“就是新转来的那个,好帅的一张脸啊我的天!”
她循声望去,公告栏最显眼的是“学习新星”四个大字,下面按班级次序张贴昨天下午拍的红底大头照。
她走过去看了看,不怪他们惊叹,顾从州真是上相,像是天生为镜头而生的人。微微扬着头,嘴角勾出似有若无的笑,在一众灰头土脸的“书呆子”面前,活像误入的乐队主唱,谁看得出这张脸竟是读书人的?这年头不流行选校花校草,否则顾从州一定毫无异议地当选。
也算是为读书人正名了。她边想边离开,她的照片就挂在顾从州右侧,特意略过了,估计没眼看。
忽然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回头一看,孔恒指着公告栏:“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们真的很般配?”
般配?她和顾从州般配?狐疑地抬头瞧了一眼,在顾从州旁边的她,竟出乎意料地还不赖。许是不熟悉镜头,能感受得出她的些许无措,但除此之外都很完美。
她是很漂亮的,典型的中国古典美,标准流畅的鹅蛋脸,存在感极淡的鼻子,单眼皮眼尾微微向上吊着,吊出她平日一惯的冷淡,不施粉黛且在红布衬托下显得一张脸连带着嘴唇都有些苍白,因此越发显出眼珠黝黑,像深不见底的渊潭,无声地牵拉着镜头外的人。
般不般配另说,等这一波照片撤下来之后,她要把这张拿回去收藏。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能看到顾从州脖子上挂着相机穿梭在人群之中。时不时听见“咔嚓一声,又听见“咔嚓”一声。很多时候她怀疑顾从州是对着她的脸拍的,但飞快地一转头,又发现是自己想太多。
学校里空闲的教室很多,他在一个杂物间的一角搭了一个简易暗房,调好显影液,拿出相纸,开始慢慢滑动。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相纸上开始显影出一个人的侧影,她站在门框中间,微微偏过头去,面部沟壑起伏,几缕发丝不听话地翘了起来,丝毫不显凌乱,反而为照片增添了些许生命力。
这是他抓拍的,没有经过构图与思考,照片里的人也没有经过指导摆出姿势。整张照片还有些欠曝,边缘处阴差阳错出现锯齿状的黑影,看起来像是沙画。
但有时候最完美的照片反而是在不经意间定格的,天时地利人和,只等他按下快门。
两个星期时间,他拍了有上千张照片,对着电脑大屏一张一张选,选出了六张符合老王要求的,打包交了上去。又把另外不符合要求但很漂亮的十来张洗了出来,照片里的主角是谁就把照片送给谁。
一根黑色的小皮筋松松地绕在那沓照片上,每发一张都能收获一片艳羡和感谢声,尤其是孔恒,看了松梦婷和他的合照之后,扬言要为顾从州打一个月的中午饭。那沓照片慢慢变薄,最后分发完毕只剩小皮筋,没有她的。
哦,是她想太多。
时髦的英语老师开始说起她在澳大利亚留学的儿子,比讲课有意思,班里时常叫不醒的同学也听得认真。
都讲八百遍了,每一次老师都能回忆起新鲜的细节,周舟杵着头准备简单打个瞌睡。顾从州伸出手往椅背上挂着的书包夹层里掏,掏出一沓没塑封的照片开始理。拣出几张放到一旁,另外几张看起来是淘汰的,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地剪成碎片。
留下来的一沓最上方是一张黑白的剪影,勾着黄边,她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由于过曝,看不出照片里的人是谁,整张照片乍一看像是不小心按到快门后的产物。
这种东西也要留下来么?看起来顾从州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这几天凉下来不少,估计快进入秋天了,瞌睡虫都被赶跑,一到课间教室里就变得热闹不已。小灵通跑进来哀嚎一通,同学问了又问,吊足了胃口,他才说:“听说从下周开始,高三要上晚自习了!”
突然的噩耗,让教室里的空气凝滞三秒后爆发出更高的声浪。
“啊?!”
“别吧,高三了更要注重劳逸结合啊。”
“靠!!!”
小灵通从无败绩,没过三节课,老王果然来宣布:“高三对于每一位同学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一年。它关乎着大家能否顺利进入心仪的大学,是人生道路上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因此经过深思熟虑和全面评估,学校决定将每晚七点到九点这段时间改为晚自习,希望大家能够取得更优异的成绩。”
老王拿着单子念,看起来没比学生开心到哪里去。毕竟学生上课,老师也得上课,还不加工资。
周舟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不上晚自习的时候她也会来学习。整个大改动当中受伤最深的恐怕就是孔恒,再不能借故把松梦婷约出去玩,培养感情了。她在一众生无可恋的目光中精准锁定孔恒,见他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咬着牙关蹦出一句:“奶奶的。”
难得和顾从州有同种想法。顾从州闷闷地笑了几声,毫不掩饰对孔恒的嘲笑。
南城中学是随机分班制,没有所谓的尖子班和平行班。因此鱼龙混杂,有要学的,也有不学的。一群人怨气冲天,骂骂咧咧。老天有眼,在上第一节晚自习时就来了个全校大停电。
周舟正在跟着老王的思路作辅助线,绞尽脑汁在脑中想象这个图的其他视角,忽然整个学校五栋教学楼全部坠入黑暗之中。轰的一声,不知是跳闸了还是雷把楼顶劈了,所有人的视线在片刻之间被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