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确实是实话。
然后她听见江映舟又笑了。
很轻快的气息,但这气息从她的眼睛里流淌出来,像洛河的水,温软地包裹每一个沉浸其中的人。
齐娓觉得自己已经浮起来了,靠江映舟的眼波,让她浑身都轻飘飘。
“谢谢,”江映舟勾着笑,替她拉开副驾的车门,“上车吧。”
这场面在齐娓这样居心不正的人看来也挺奇怪的,以前她不懂怎么会有人那么介意别人坐对象的副驾,不就一个座位吗?
自从上次江映舟送她回来,她才想明白缘由。
好像,是有些不一样。
分着心,她坐到副驾,江映舟看她坐好,便将门一关,绕过车头回驾驶位。
系好安全带,她转动方向盘,把车调头。
齐娓安静地收伞,一道一道地把伞面理得齐整,等车子平稳驶上主路,她转过头,看着江映舟线条利落的侧脸,问:“江律,没有其他人了吗?”
在此之前江映舟确然没告诉过她还会不会有别人,她此前也忘了问,自动就当只有她们二人去。
但江映舟看上去朋友挺多的,其他人应该也看到了她的朋友圈。
江映舟盯着路面,回说:“没有了。如果有,我会提前告诉你。”
没有了。齐娓在心里重复这句回答,复而低头继续理被折叠的伞面,其实这伞已经整齐得如从未使用过,但她像有强迫症,一遍一遍不嫌累。
余光看到她手中的伞,江映舟开口:“已经很整齐了。”
齐娓当然知道,她又不是瞎子,但和她撒谎时候一个道理,她现在需要找些动作来掩饰她真正的心思。
没有其他人了,意思就是,只有江映舟和齐娓。
光在内心确定这个事实,她就想要跳起来,像在家里那样跑来跑去,把“娓娓”小人儿的动作搬到现实。
但江映舟在她身边,她不能这么做,甚至连脸红都要慎重,所以只能一遍一遍捋伞面。
并不是想要进造伞大厂当技术人员。
“嗯,我马上就收好了。”她把带粘胶的带子绕伞一圈,粘上。
然后想起来,下车好像还得用。
她这回要怀疑江映舟给她下降智蛊了。
所幸江映舟似乎并未想到这一层,只是安静开车,她起步时把电台打开了,现在播放的是一首上世纪九十年代发行的粤语歌。
齐娓把伞放包里,跟着哼了两句。
这里有心机的。好多人说她唱歌好听呢。
边哼,她边偷眼去看江映舟。
江映舟没什么反应,没有出言夸她,却也没有说不让她唱——江映舟肯定不会不让她唱吧,齐娓你到底在想什么……
被自己无语到太多次,齐娓放弃在这段时间里去揣摩江映舟的想法。
其实也揣摩不透,她本来也不知道江映舟敛眸是开心还是生气,抿嘴是无语还是高兴。
更该放弃了。
她努力将神思从江映舟身上拽离,偏头朝窗外看。
幸好,幸好江映舟把电台打开了,车里有歌声,会不那么尴尬。
她继续跟着歌声和,忽地想起之前某一届校园歌手大赛,她一时兴起报名,最后竟还成功闯进决赛,而决赛那天,她唱的,好像就是现在电台里这首粤语歌。
[潮汐退和涨]
[月冷风和霜]
[夜雨的狂想]
[野花的微香]
[伴我星夜里幻想]
[方知不用太紧张]
齐娓唱到这里,因为想到巧合而停住。
《最爱》
这首歌的名字。
她怔怔望着江映舟,在想这是不是上天给她的暗示,江映舟会是她的最爱吗?她以后会和江映舟在一起吗?如果没在一起,江映舟还是她的最爱的话,那她也太惨了。
也想江映舟既然都能在没多少人喜欢去看的英语演讲比赛上看到她,那校园歌手大赛呢?
比演讲比赛的热度高得多,她曾经有去看吗?
如果她去了,就能看到17岁的齐娓。
能听到齐娓站在舞台上唱《最爱》。
齐娓是个什么欲望都很低的人,吃饱就好,能穿就行,她从小到大很少如此盼望某件事的真相一如她的想象。
而她此刻,十分希望心中所幻想的事真实发生过。
十分希望,江映舟在台下,听过她唱歌。
齐娓很用力地动动喉头,回神发现自己脑中思绪万千但现世电台里的温柔女声尚在吟唱副歌前的铺垫。
[方知不用太紧张——]
“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
“一生一世难分开难改变也难,再让你的爱满心内。”
一道温润声音接住齐娓不打算唱的副歌。
不是齐娓。
是江映舟。
她的粤语依旧不太标准,怎么说呢,只有个感觉,如果现在坐在副驾的是一个纯正的南岛人,那她肯定会被狠狠纠正。
但坐在副驾的是齐娓。
江映舟唱完两句,没有说话,浅淡日光洒落在她脸颊,似是用天工织造的轻纱。
齐娓在她的节奏里,比她更安静。
安静到原本心里想向她抛出的问题都悄无声息地消弭。
没有意义。
垂下眼,齐娓不再盯着江映舟,只凭带着茶香的香水味去辨认她的行迹,等婉转的间奏过去,随着曲调轻声哼唱:
[在那遥远有意无意遇上]
[共你初次邂逅谁没有遐想]
[诗一般的落霞]
[酒一般的夕阳]
[似是月老给你我留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