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女士——她亲爱的妈妈。
齐娓窝沙发里,点点头。
果真齐娓是个极好用的借口,成宜欢快跑进成总的书房,却是巧了,那瓶红酒已经被她亲爱的妈妈醒好,她伸手过去,正要挨训,忙说:“娓娓心情很不好,我陪她喝点儿。”
下一秒成女士就松口了,让她拿走。
“好嘞~”
“等会儿,”成女士在镜片后的双眼里有疑惑,“娓娓怎么了?怎么心情不好?”
成宜打了个哈哈过去,说是小事。
说完端着醒酒器噔噔噔上楼,推门进卧室就拿出两个杯子倒上,醒酒的过程免了,她立刻品上,闭眼感受了会儿。
舒服了。
齐娓暴殄天物,一口闷掉。
过程太快,她来不及细品酒本身的香醇,只感觉顷刻间就像掉进一个装满葡萄的大酒缸,呼吸里都是葡萄香味和酒香交杂。
成宜喝了一口已然满足,话题回到齐娓身上:“那我们接着说第三点,嗯?第三点什么来着?噢对,她是个‘中央空调’。”
“不是。”齐娓给自己再倒一杯,也给江映舟辩解。
“哎哟,怎么这就维护上了?好好好不是中央空调,是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很好很好,包括很明显喜欢她的那个竖琴姐是吧?”
齐娓继续不讲品鉴地喝。
哎呀这是真郁闷了,齐娓都搞上借酒浇愁那一套了。成宜不期待她回答了,自己往下讲:“嗯这个事儿,看着不太重要,但我觉得哈,在你烦心的事里,最重要的就是这个。”
棘手就棘手在这儿。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人好像有点渣?”
成宜向来是能一下看透齐娓的。
齐娓喝完第四杯,白净指尖捏着杯柄偏头看她,没说话,但眼睛里朦朦胧胧的,分不清是因为情绪还是因为酒精。
懂了。
“你一边觉得她渣,一边觉得她好,一边喜欢她想和她更进一步,一边又觉得,啊……我真的要和一个‘渣女’再更进一步吗?”
“但她好像又没有那么渣,也没有对你好到特殊,你追逐她的过程也不太顺畅,她更没有作为一个‘渣女’的自觉来向你抛钩子。”
“如果她完全是个道德败坏的渣女,你肯定马上就抽身了;如果她对你和对其他朋友都不一样,那你肯定在想象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了;如果她对你避之不及态度冷漠,那你肯定早就知难而退了;如果她对你……呃、诱惑……勾引,那你现在应该、应该在她床上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举杯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
“总结下来,让你烦的原因,就是有太多可供你摇摆想象选择的余地了。”
留有余地的东西才要人命呢。
关于江映舟,无论她的优点还是缺点,齐娓都只知道一点点,除此之外,尽数空白。
关于她和江映舟,只有几次见面构成的简单“朋友”二字来概括,至于暧昧或恋爱方向的好感,就算拿着放大镜找,也只能看见一片空白。
齐娓所期望的所有都是空白。
空白得像一张任由齐娓来描画的白纸,似乎她想怎么构建这幅画都可以。
但最难的,就是动笔。
害怕毁掉她可退回的余地。
害怕毁掉余地,所以余地最要人命。
齐娓用已经开始晕乎乎的脑袋听懂成宜的总结,觉得她说自己是“齐怂怂”还真挺精确,这般情况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估计就变得随处是退路。
但怎么会这样呢?从前齐娓不怂的。
她后背上有一道四公分的伤疤,在左边肩胛骨靠近脊椎的地方,被刀砍的,她还记得是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刀疤来源如下:14岁,去儿科,遇见有人持刀医闹,当时中二热血上头,冲进去帮忙,最后和群众一起成功把歹徒制服,也成功负伤。
不算怂吧?
怎么到江映舟这儿就畏首畏尾了。
齐娓越发地晕了,她酒量本就不好,几大杯下去果酒的后劲就上来了,上到脸颊上,让她原本白皙的双颊泛起酒精专属的潮红。
紧绷的理智神经也被麻痹,松下来,情绪开始占上风了。
“都怪江映舟……”她把杯子搁到桌面上,双手捂着脸嘟囔。
成宜看看她,自觉她这状态是没法开导了,便起身,想去叫阿姨准备醒酒汤。
走到一半,听到微弱的抽泣声。
她赶紧折返回来,见齐娓还是将脸埋在掌心里,只不过指尖在抖,可怜兮兮的。
“哎哟哎哟宝贝怎么了?”成宜坐到她身边,给她把头发撩到耳朵后。
“都怪江映舟……”齐娓重复一遍,有些小孩子气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成宜要开始抓耳挠腮了。你说对面要是她们俩的仇人,那她现在肯定跟着齐娓大骂特骂,但齐娓话里的,可不是仇人啊……
于是她只能轻轻拍齐娓的背,给她顺气。
“怎么敲门都不应的?才九点过不会就睡了吧?”
一道声音忽地从卧室门口传来。
成宜回头,看见成女士打开门,端着果盘往里进,还没等成宜惊呼,她就看见缩成一团的齐娓,这下赶紧快步走来。
“这是怎么了呀?”成女士狠狠皱眉,问。
“妈你怎么不敲门!”
“我敲了的,好几下!但现在才九点过你们就完全没声响,我担心出什么事呀!尤其你刚才告诉我娓娓心情很不好的呀!”
她一般不会直接推门而入的,但今天齐娓这小太阳都不高兴了,她实在担心。
“好吧……”成宜被说服 ,“那你现在出去啊妈。”
齐娓抽了抽鼻子。
成女士看到没什么事,也不好再待这儿听两个小姑娘讲悄悄话,便拍拍齐娓的脑袋,准备转身出去。
“江映舟就是个大混蛋!”齐娓倏地大声。
成女士又不走了,问:“谁?”
什么江还是姜,舟还是州?
我靠我靠我靠别啊姐!你这是要害死你暗恋对象啊!这种话要是让齐总胡总听到,不得把江律扒一层皮啊她的老天!
“不不不不不不不,”成宜冲上去胡乱捂住她的嘴,“她她她她她她她喝醉了,胡言乱语呢呵呵呵呵呵。”
齐娓被她捂住半张脸,只露出水盈盈的眼睛,成宜没想到她眼眶这就红透了,打眼一看,跟兔子似的。
“娓娓说的是谁?”成女士和胡总几十年老闺蜜了,这她肯定得帮胡总问清楚。
毕竟齐娓以前哪有这样控诉过别人,声泪俱下的。
想必这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没有没有,”成宜连连否认,“一个朋友,朋友,小事,小事,真的小事,妈你出去啊,不用跟胡阿姨讲,你看娓娓要是真有什么,她肯定早就给胡阿姨她们讲了是不是?”
“也是,”成女士目光一收,点点头,“那我出去了,你好好照顾娓娓啊。”
“嗯嗯嗯。”
成宜如释重负,捂着齐娓的手稍微松开几分,转头一看齐娓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盯着她,恍如是觉得自己受了她的欺负。
喂!什么表情啊!成宜气得喝一口酒。红酒下肚,意识到是自己撺掇的她今天喝酒,立马气焰就降下来,心也虚了。
瞥眼看见成女士走出房间,才大胆出一口气。
成女士关上门,没走远,靠在门口栏杆上想了会儿,直到鼻梁上眼镜缓缓滑下,她才把眼镜一推,摸出手机,编辑消息:
“老胡,有重大情况需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