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宝条实验室的人还没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呼喊,□□就已经被撕裂成几块。
怪物密密麻麻出现在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迟来发作的惊恐喊叫声混合着枪械扣动的音符,混乱交响曲顺着鲜红血液流经之地,包裹着神罗大厦的一切,末日降临般的恐慌从其中滋生,逐渐扩散至整颗星球。
嘣——
米德加的魔晄炉像八颗硕大的烟花一齐绽开,内部自爆的范围恰到好处,不会让火焰的余威波及周边民众,也不会产生工业垃圾,内部的钢铁骨架以及怪物的残肢断体混合着纯净的生命之流直冲苍穹。
废弃物被抛洒至荒凉的戈壁,而碧绿的流光像极了遥远极地炫美的极光,持久照亮阴暗的下层。
紧接着是第二声。
从遥远地方传来的闷响在她头脑中响起,接二连三的次第传开,从她脚下开始直至大陆的尽头,一个小点连着一个,亮光逐渐串联起这颗星球各个角落,这是一场浩大漫长的反抗战争,是人类重归繁荣与秩序的光路。
就连偏远的小岛也亮起浅浅的光晕发出噗嗤一声后,便暗淡下去,这就代表着从神罗的枷锁中解脱。
然后,下雨了,这场雨浮在空中,修复着千疮百孔的星球,进而沉淀在这座钢铁之城中,寂静的冲刷着百年之久的污垢与荒芜。
位于尼布尔海姆的扎克斯刚想大显身手,只见眼前的怪物忽然仰头像是在空中嗅闻什么,收起锋利凶狠的爪牙,猛地将眼前的扎克斯甩开,高昂着头颅望向了在一旁指导的萨菲罗斯。
“什么嘛!”扎克斯灰头土脸的从乱草堆中翻滚起身,“这怪物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
萨菲罗斯抬手示意扎克斯原地待命,后者只能抱胸席地而坐,化作气呼呼大黑犬,将眼神化作刀刃狠狠地甩在正与萨菲罗斯对峙的怪物身上。
萨菲罗斯微微抬起正宗,那怪物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头决绝的冲向了魔晄炉,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尼布尔海姆的魔晄炉被撕开一道裂口,电流闪过,怪物模糊血肉粘连在扭曲的钢筋上格外怵目惊心。
可这怪物像是着了魔一般,就算半边身体破破烂烂依旧坚持不懈的撞击,过于反常的异状令在场的所有人定在原地。
随行的神罗战士保护着身为向导的黑发女孩下意识的后退,扎克斯很快从这场诡异的变动中反应过来,便利落起身挡在他们身前。
萨菲罗斯端详半晌,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起眼皮,下一秒就闪身至怪物面前,凉滑的刀锋反射着光线,刺到了怪物双眸,令其相当于自残的撞击动作稍有停滞,抬起的利爪悬于萨菲罗斯身侧,但毫无攻击眼前人的意思。
他盯着眼前的怪物,半晌才不确定的低低开口:“落?”
轻轻的带了些不忍的呼唤从遥远的地方传达至心尖,她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即将收回的手置于半空。
萨菲罗斯的声音再次传来:“是你吗?”
怪物低吟着缓慢后退一步,目光锁定萨菲罗斯身后的魔晄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毅然决然的抬起利爪划破了自己胸膛,毫不犹豫的捏爆心脏。
短暂的窒息感漫了上来,不等痛觉同步她甩开这个子嗣的意识。
她仅仅只是迟疑一瞬,多看了一眼。
萨菲罗斯太过于敏锐,可能是他的直觉也可能是怪物之间的心灵感应,只是这一眼他便看破了她伪装的外壳。
神罗内部守旧派人员已经肃清完毕,她控制怪物子嗣将世界各地的魔晄炉也清理的差不多了。
这下人情应该还完了,她的身体也到达了能承受的极限。
刚刚浩渺如烟海的族群现已稀疏伶仃,觉醒的大部分子嗣在她的控制下与神罗的魔晄炉同归于尽,而剩下的,也只不过是无知无辜的神罗战士。
这个世界,总算迎来了完美的结局。
古代种的血脉在控诉她的放纵,母亲的诅咒虽然已经消失,但是两股相斥的血脉依旧争斗不息。
她不确定自己大范围滥用杰诺瓦的能力会有什么副作用,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再一次陷入短暂的沉睡。
噪杂的精神世界充斥着硝烟的咆哮,有怪物的也有大小不一的魔晄炉爆炸的声响,这动静淹没她的感知,将她残存的人类理智站黏在人性边缘,诱惑着她,试图使其坠入怪物的童话世界。
杰诺瓦族群的耳语层层叠叠的回荡着,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心脏在烧灼着越跳越快。
[这是属于你的世界。]
[为何要毁坏自己母族?]
她在意识中冷静命令着:“滚回去。”
那到声音不甘心的怯懦隐去,留下浅浅的回音:[我是你,你是我。]
像是在做一场清创的手术,她手中握着锋利的双面刀片,在粗暴切除腐败秽物的同时她同样也在切开自己,头脑中的阵痛随着神经扩散。
意识消耗太过于庞大,她的指尖已经无力触碰现实中的任何物件。
在每个子嗣死亡的瞬间,她都会接收到凄厉的质问:[母亲,我做错什么了吗?]
好吵啊。
她有些疲惫。
没有哪个物种诞生下来就是错的,但是你到访别人家,就要当一个乖巧的客人。你不能把桌子掀了称王乱造。
她这个当“家长”的也很难办,只能出手处理熊孩子。
她短暂的回到现实世界喘了口气,然后看到了手机中的未读讯息。
【不论你想做什么,等我回去陪你。】
看时间点,萨菲罗斯几乎是立刻回复。
还应该说点什么。
对话要是就此终止,那是多么冷漠。
手机再次震动,目光下移看到简练的讯息,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电话那头的人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打下的。
【等我。】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久好久,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像是一个偷偷舔抵伤口但立马被他人发现的幼兽。
知道有人爱着自己,就已经足够令她开心了。
实验室的大门被粗暴的炸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出自训练有素的神罗士兵,她深吸口气,忍着全身的剧痛俯身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手机。
身后的怪物在她捡到手机的那一瞬便将她圈在毛茸茸的臂弯中。
“你的烂摊子,我会收拾好,你可以停下来了。”
一双白色的皮靴映入眼帘,她艰难的抬起眼皮,看到了路法斯。
“你想死在这里吗?”
不,我不会死在这里。
她说不出来的话,化作了怪物喉中的低吼。
路法斯不明白,紧皱着眉头:“你需要帮你联系萨菲罗斯吗?”
她心头架起一瞬的惊慌,虚虚的一口气飘散的吐出:“……不。”
怪物混着长长的吟鸣,低垂头颅靠近路法斯,六只重眸齐刷刷的紧盯着眼前毫无惧色的金发男人。
路法斯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枪:“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沉浸在杰诺瓦意识世界比维持现世身体机能简单多了,她透过怪物的双眸看到眼前的场景并不能很好的传达自己的意思,杰诺瓦和人类的语言再过千百年也不会相通。
语言是一个物种沟通的必要方法。
同样也是一把刀,好听的带着蜜令人飘飘乎,难听的淬着毒刺进心里。前者可以使人更加黏合,后者会令人互斥反行。
不互通的语言会将人与人隔阂开来,永远平行彼此不可能相互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