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华无奈。陈靛为人极度审慎甚至是多疑,虽说这本书确实是她无心中读来消遣,但站在潜在出资人的角度,一本不经意的“募资信”确实有涉及利益输送的嫌疑,那么不管以何种理由,论迹不论心,这本书到底是以怎样的动机和契机出现在他面前——便是一个他陈靛其人无法忽视的隐忧。
“只共情不同理——任何社会慈善的美德。”陈靛笑着,漫不经心的从她手中拿走书,温柔地道:“给你留了粥和肠粉,应该还热着,要不要吃一点?”
“在楼下吃过了。”生华拉着他的手,望着他在阳光下异常美丽的湖蓝色虹膜,一阵咖啡醇香扑面,探身在他嘴唇落下一吻。
“解铃还须系铃人。倘若这其中当真有什么编排设计,也该由我这个’受害人’亲自手刃不是么?”生华挑眉。
虽然借由杰瑞米这样的初级总助做各种调查和分析实乃陈靛习以为常,但生华仍然在这之中感受到了莫名的被动。如果当真要刨根问底,那也应该是她亲自上阵。
陈靛却莞尔,高深莫测的凝住她美丽的双眸:“不行。”
生华玩味。
“你有更有价值的事要做。”陈靛从轮椅上取来一只档案夹给生华。
“利士邦梁行。承接建筑咨询业务。抗战前期家族南下驻港,白姓一脉祖承风水堪舆,抵港后以相地之术起家,之后合并了几个当地的小型建筑工程队规模逐渐扩大而成立。前年改制为有限合伙制企业,白、陈两家实控,谢峻去年接手后陈氏减持到10%退为有限合伙人。你手中的是威利和谢峻提供的他们近三年的财务报表、交易订单和往来款项。我希望你可以调查一下这家公司,我会以财务尽调的标准向查尔斯晨边咨询公司支付佣金。这单生意,生老板可愿拨冗惠接?”
查尔斯晨边咨询是生华和朋友在波士顿注册的持MSB牌照的合伙制咨询公司,起因是生华与友为校友邀请到他们家的农场去玩,期间帮农场重新策划了一个州范围内手工药草产品的电商分销策略,临别被校友塞了空白支票做劳务报酬,二人回到波士顿后合计以战略顾问标准资费额填注支票并合伙注资注册了咨询实体,以金融顾问服务为主营业务。
陈氏家主新官上任,例行公事查账摸底无可厚非。如今买卖送上门,生华捏着手里一沓资料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于是饶笑:“恭敬不如从命。那便要感谢陈老板日理万机还不忘照顾我的小生意。”
“未决诉讼和实控人个人大额债务威利那边在做,但是白姓主家千禧年以后回到了大陆,到时候必要的话法务尽调这边我会视情况再想办法。”陈靛补充道。
威利即陈靛昨晚私聊的本地联络人,港联律师事务所合伙人、CCU外部董事,常驻香港,之前与陈靛同任伦敦德威皇家银行董事时与陈靛相熟,私交甚好。陈靛远在伦敦,威利便时常帮忙盯对其香港事务。
“你今天出了好多汗。”
“我今天没有去健身房。我是在街上跑的,广东道去、过西九龙从弥敦道回。香港太热了。我看一下就去洗澡。”
生华扫着手里的文件,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一抬头看到陈靛的神情由担忧转为安心一笑。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她的筋膜枪,兴致勃勃地凑近道:“先放松肌肉再洗澡。把腿伸过来。”
生华失笑。乖乖曲腿到陈靛身前。虽说按揉自己的残肢总是笨手笨脚,但论陈靛操起她这筋膜枪可是比她自己都驾轻就熟,有一阵陈靛过来波士顿跟她小住,那几天生华觉得自己的小腿都被他料理的越发秀美好看了。
陈靛给生华松完腿又松肩颈,目光寸寸流连于生华俊俏的身形和姣好的容颜,指腹丝丝入扣划过生华的小腿肚,动作温柔之至。生华趁着舒服把财报扫了又比对往来款项,根本顾不上跟陈靛耳鬓厮磨,那认真劲儿陈靛看了只觉失宠,后悔不该把这劳什子早早拿出来搪塞那“募资信”。
“看出什么名堂了这么认真?”陈靛罢了工,从背后一把搂住纤腰将生华拉进了自己怀里,低头用下巴扣进生华的颈窝来回磨蹭,侧头亲吻她脸颊,用鼻尖蹭蹭她的耳根嗅她的体香。
“两个疑点。”生华就着陈靛抚弄,把手里的纸页胡乱一塞,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亲亲他的下巴。“第一,今年以来同比利润显著上升,经初步观察为年初承接的康德律师事务所项目所致。此单客户规格明显高于利士邦往常客户水准,获客方式成迷,且项目款项巨大而工程和回款周期奇短。第二,上个月有一笔企业捐赠,受托方为立普顿基金会,这是利士邦首次向此方实行捐赠,捐赠额无异常,但看利士邦前三年进出款项,虽在某些明确有赈灾事件的时间节点确有捐款行为,但除此以外并无向社会慈善基金会捐赠的惯常习俗。目前我看不出来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但我打算从这两处开始着手。”
“我简直不能更爱你。”陈靛眼底里都是激赏,他情难自禁的低头含住生华的樱唇,一遍一遍的亲吻她的唇瓣、深嗅她芍药花一般的暖香。
窗外对岸中环玻璃高层在热带酷烈的阳光下片片闪耀着如刀片一般尖锐的白光,楼下的海湾里船只络绎,在波光粼粼的藻蓝色海面上川流不息。生华一下一下的回应他,照单全收他汹涌的爱意。
起身的时候生华发现旁边角几上扔着刚才起草讲稿时他手里捧着的便签,而那上面一个词没有,却分明是一副钢笔速写。生华拿起便签。画上自己坐在吧台上盯着平板敲键盘,一副心无旁骛的认真模样,他笔触细腻,勾勒出她矫健的身姿和秀丽的面容,甚至生华觉得他还非常鸡贼的把她的腿画的细了一些——天知道给他准备个便签竟是被他摸了鱼。
“这就是你的讲稿?”生华把画转给陈靛,证据确凿,严词厉色。
“啊……你扎起头发也很好看,所以想画下来……”陈靛小心找补,有些理亏的笑着求饶。
生华皮笑肉不笑。
“讲稿的话,Jerry那边也会整理完给我的。但你刚运动完扎着头发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给我画,确实机会难得。”陈靛笑眯着眼睛扶着椅面坐起来一些,探身亲亲生华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哄她。
生华无语:“Jerry要是知道你一直在画这些,刚才就应该对你赶尽杀绝。”
“他不会的,”陈靛饶笑,“他只是看着古板,其实很可爱。”
生华冷眼看着陈靛那跟刚才面对杰瑞米时判若两人的狡黠笑意,咬牙切齿:“换我是他,就应该让你在地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