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会在发病时,对那个曾经那个试图冒充自己妹妹的人,被归心散勾起恶意吗?
因为在她心中妹妹的位置独一无二,她的妹妹不可替代,举世无双。
但如果真的是冒充也就罢了。
可是她就是阿窈啊!
哪怕与过去天差地别,现在的李予微就是曾经的明媚如春光般的浮生楼少楼主——贺景窈啊!
离素望着面前的贺英姝,蠕动着双唇,最后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另一道身影的插入而被迫打断。
李予微不知何时走到了贺英姝前,附身蹲了下去,将离素挡的严严实实。
“娘娘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声音,贺英姝就明白面前这团玄色光影的主人是谁了。
贺英姝努力将眼睛定焦在这团光影上,但有心人一看就会发现这双眼睛是无神的,根本没怎么聚焦。
这个人是个瞎子。
早在归心散刚下那几年,她就起了头风,严重时头疼的成宿睡不着,连带着她的视力也变得模糊,根本看不清人。
到后来更是直接成了一个瞎子了。
离素这些年一直在试图治疗,可她的头风眼盲大多源自心病。
历来心病最难医,她也是成了太后之后逐渐心境越发沉稳,这头风之症才开始缓解。
后来周玄祁长成后,她就听了离素的话,干脆还政静养,这些年才有了些治疗成果。
眼前能模糊的看清些许光影,但仍旧无法聚焦,还时常将人影和物影弄混。
但她仍旧伸手,朝那团玄色光影探去,可总是找不准位置摸了个空。
最后是李予微伸出手,将那只探出的手准确的贴在自己脸上,感受掌心传来的暖意,李予微一时之间竟舍不得放手。
“我是不是又害你受伤了。”贺英姝道,语气中夹杂着愧疚。
清醒后她并非丧失了发病时的记忆,所以她还记得当时她将茶盏扔出去。
以及当时眼中看到那团玄色光影中夹杂的零星的红,和闻到那细微的血腥味。
发病时被归心散控制,只觉得心头微微快意,可清醒时当时的那些快意就会化成无尽的愧疚。
所以这么些年她一直躲在未央宫,若非朝政大事绝对闭门不出,不仅将周玄祁避之门外,身边之人也尽数被她疏离,为的就是怕自己发病伤到身边之人。
贺英姝很清楚,她一旦归心散发作,那么她体内负面情绪就会被全部放大,她会沉溺在无数个充满恶意的幻境。
到时她根本分不清幻境还是现实中的人,在被放大的情绪下,只会将无数的恶意尽数倾泻给身边之人。
哪怕那恶意并非她所愿,哪怕身边人知道她是被归心散控制。
可是说出去的恶语犹如寒刀,插在心上无论是否有意,都会疼。
所以在归心散发作最严重那段期间,她大部分时间都深陷幻境中,混沌迷茫,只有披露的恶意。
而当她那短暂的清醒时间里,就会被发病期间犹如恶灵附身般所言所行的记忆淹没,从而被深重的愧疚席卷而无法挣脱。
哪怕她清楚身边人不会怪她,可不过短短几月,她就轻而易举的发现别人在面对她时挂上的假面。
这种假面是为了抵挡她的恶意,以及掩藏自身的难过。
而这种轻而易举看透假面下的痛苦与苍白的能力,却也拉着她陷入了和你深重的愧疚。
也许正因为他们发现这种愧疚在慢慢的毁了她,所以虽然所有人都不愿意,可他们还是依着她自囚在未央宫中,没有强行拉她出来。
“娘娘安心,臣没事。”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缓而冷静,还带着些许的安抚,却将贺景窈飘散的的思绪拉回了些许。
那时候的她甚至不想见任何人,只有面前人是个例外。
为什么她是例外呢?
也许是因为她做过自己一段时间的妹妹。
也许是因为在阿瑾走后,在未来的很多年间,她发病时近乎全部的负面情绪都倾泻在她一个人身上。
可这个人不仅将她的一切都包容,却又不像其他人一样,因她的愧疚不安而忐忑,因她的所作所为而离开。
或者说,她软硬兼施,用尽了办法都没有将这人赶走。
这个人就像是一潭沉静的死水,无论往里面扔进去什么都会被安安静静的吞没,最多起一些细微波澜,却不会因为这些波澜而拒绝下一次石子的投入。
也许那水面之下,也同样蕴藏着惊涛骇浪,可至少这么多年她从未看透那水面。
因为往那个水面投入了太多的痛苦与伤害,所以这么多年贺英姝一直都是愧疚的。
只不过她知道无论她怎么做,面前的人都不会离开。
所以她放弃了将人赶走的想法,反而因为这么多年独特的相处模式,让她们有了与旁人不一样的亲昵与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