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平时闹腾了点,但别的不说,就棺师的生意,从来没有能难倒她的。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看眼前人这缺钱的模样,他默了默,道:“罢了,我先把来客领过来,你见了再说。”
桃挚嘴一咧,抱起擦干净的牌匾,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往外走去的桃无舟:“谢谢三师叔!你一会儿什么时候来啊,我就在这儿等你。”
话问出去,半天没得响应。
抬头去寻,只见桃无舟停在她家门口,微微偏头,无声无息地看向了另一处。
桃挚顺着方向看去,恰巧对上遥遥投来的目光。那边杨九楠远远地见到他们,慌里慌张地作了个揖。
“您也发现了?”桃挚脸上维持着笑模样,不动声色地对身边人说道。
“嗯。”
“那您觉得要不要——”
“我刚刚说过了,”桃无舟神色平淡,“不要多管闲事。”
桃挚静了瞬,还是没憋住:“可是您不是看见了吗,那老妪的亡魂把那小子当作棺师,跟上他了。”
……
“九楠?怎么傻站着呢?”
门对门的两家,两道篱笆门只隔了个荒土小道。
“哎,李婶儿,您起了。”杨九楠应声回头,和对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等他打完招呼要再望过去,视野已被出来洗菜的李氏遮住。
“和你娘又吵架了?”李氏放下手里的铜盆,朝里舀了瓢水。
杨九楠这才收回视线。
只是还没等他答话,又听李氏说道:“唉,不过你娘也不容易,你爹走得早,你能长这么大还不都是靠你娘一个人把你拉扯大的?”
那教育人的模样,俨然忘记了自己昨天还和杨氏大吵一架。
杨九楠面色有些难看,动了动唇,没说话。
有些话自从他记事起,便像刻在脑子里似的,谁见他都要说上两遍,仿佛谁不说便是坏了规矩。
他垂头无言,正想告辞,却突然感受到肩膀被一股无名的力拍了拍。
“怎么了?”李氏见他盯着左侧的虚空一片发愣,奇怪地问道。
“哦,没什么。”杨九楠慌忙回神。
见他这心不在焉的怪样子,李氏又压低了几分声音:“何况你娘也没说错,那些个儿都是能看见脏东西的,哪儿能是正常人呢。你呀,没事儿也少接触。”
杨九楠难看地笑了下,没应声。
瞥着那副根本没听进去的模样,李氏摇摇头,随即抱起盆,丢下人一头扎回了屋里。
又静了下来,杨九楠一个人默默地站了会儿,眼神无光地移向别处。
村口宋伯的七岁的小孙女躲在比她还高的篱笆墙后,发现他看了过来,怯生生地跑开了。
杨九楠苦笑一下,转身往屋里走去。
摇摇晃晃几块木板拼出的屋子,门边竖着杨氏昨日刚捡回来的一捆柴火和一个圆木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猫腰进屋,刚在正中的桌边坐下,“啪嗒”一声,门外倚着的那捆柴火倒在了地上。
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大喇喇地开着。
杨九楠盯着空空如也的门外。
好一会儿,才起身把细柴扶起,关上了门。
桌上叠着两只缺了口的碗,碗边是他捡来的窗户纸。
不透风的屋子,却在他一动不动地坐着时,薄纸的一角在空中轻轻飘荡着掀起。
昏暗无光的屋里,一道蹒跚的影子扶着桌沿缓缓坐下。
佝偻的身形隐在桌角的暗影里。
静默中,那道影子从自己干净整洁的身上摸出了一把裹着白纸的细碎糖块。然后看着那个消沉的人,将糖块送到他面前,眼角眉梢都是弯着的皱纹:
“怎么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