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邵荣安静地跟在面无表情的年轻修女身后，她带余邵荣走到“宿舍”，为他找了一套衣服和简单的生活用品，随后送余邵荣去“上课”。

本来余邵荣的年龄还小，是无法去参与成为预备修道士的学习跟培训的，要在圣母院里待到至少十三周岁才能够获得学习和训练的资格。

不过多露省城近来有新政策，所有年龄三周岁以上的省城公民不论男女都可以参与军训和学习文化课，圣所自己也有培养新鲜血液的对应政策，教导孩子们提前接触圣光之路。

据说这些都是近几天才新颁布的条款，完全违背了过去的教条，可以说非常大胆，然而通过得却异常顺利。

在整个城市都被笼罩死亡烟雾中的时候，没人愿意忤逆来自于军部的任何决定。

余邵荣在宽敞得有些空荡的教室里找到空位坐下，翻开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崭新教材，乖乖听讲。

圣母院里极少有完全没品阶的小孩，他们存在感很低，不爱说话，思维迟钝，基本上在某个地方一坐就是小半天，跟他们说话也很少能得到有意义的回答。

余邵荣算是其中的特例，最起码看起来他不太像没品阶的下等人。

他觉得慧慧大概也在受煎熬吧？慧慧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周围人的语言，她的履历是来自偏远乡村的女孩，她表现出的状态跟她应有的水准不太相符，希望带队的嬷嬷别发现她的特别。

余邵荣多虑了。

嬷嬷们根本不会去在乎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残次品’会有任何特别之处。

如果说灰色品阶的人在绝大多数‘聪明人’眼中属于‘蠢货’和‘垃圾’，那么没品阶的人，在这个世界从许多层面上讲真的就连‘人’都不算。

这并非信口胡说。

余邵荣很谨慎低调，大部分情况下他都在偷偷地观察着周围，他规规矩矩地恪守着自己的“人设”，他像无品阶的孩子一样认真上课，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劳任怨地接受偶尔额外被推卸过来的活计，极少去反对或者抗争。

同生为人，余邵荣感觉到那些没有品阶的孩子简直就如同一个个简单而粗糙的程序：他们中很多人甚至不必睡觉！余邵荣就见过几个男孩被误关在宿舍外面，他们敲了几次门，没人开门，于是他们就在外面安静地坐了一整夜，第二天照样和大家一起上课值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机器人？如果不是看到他们受伤以后也会因为痛苦而哭泣，流下鲜红的血液，余邵荣也会觉得他们不是人类。

余邵荣是无品阶孩子里很少受挫折的那一种，他的属性特质使他存在感比其他人更加低，几乎没有人会能想起他，更别说来找他的麻烦。

相比起刘凡为了生活要努力在城里奔波谋生，余邵荣跟慧慧的生活平稳而缺乏波澜，甚至显得无趣。

这才是真正的蛰伏。

一个月后，余邵荣参与了升阶仪式。

没有品阶的人经由这个仪式之后将会获得品阶。

余邵荣很害怕，但还是战战兢兢地选择了参加。

升阶仪式成功的话他就能拥有最下级的灰色品阶，而即便失败也无非是不获得日志，既然横竖都不会让他的伪装露馅，他也就决定赌上一把。

礼拜堂非常宏伟，高耸的穹顶、鲜艳精美的壁画和巨型廊柱使整个空间充满了仪式感，圣洁而让人震撼。

余邵荣和一个个男孩女孩被送上台阶，大家先颂唱歌曲，然后接受中阶修女的祝福，随后在引导下一一进入升阶试炼。

余邵荣像其他人一样闭上眼睛进入沉睡，他看到了广漠的虚无空间，还有那片空间之中由小小方块扭曲转化而成的自己——那是一个跟他一样拥有漂亮长相但神情木讷的男孩，同样穿着圣母院童装，却如同一个玻璃人偶，眼睛里缺乏灵动的光辉。

“你必须战胜我。”愚笨的男孩向他发出单调而缺乏情绪的声音。

战胜影子，也就是战胜自己吗？余邵荣觉得有点意思。

余邵荣伸手摘下了自己头顶的布帽子：“这个你有吗？”

金色镶嵌着海蓝宝石的繁复冠冕出现在余邵荣头上，让原本昏暗的空间变得明亮起来。

对面的人偶愣住了，他颤颤巍巍摘下头上的帽子，柔顺的头发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余邵荣端出附带了“降罚”金色光芒的狙-击枪“喜子”，根本不必瞄准，抬手一枪就将对面的幻影打散成漫天光点。

光尘飘舞着争先恐后附着在余邵荣身上，一本小小的册子凝结而成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到达灰色品阶。

【持有者：马尔斯。灰色品阶，年龄10岁，居住在多露城圣母院。】

明明是本书，却有某种神奇的力量使它浮现出了余邵荣的全身像，清瘦穿着儿童袍的男孩，头上戴着绚丽的冠冕。

挺好看，但不适合外露。余邵荣戴上自己的圆布帽，再次查看日志，日志里的形象也按他心意戴上了帽子。

现在起，余邵荣不再是一个偷渡客，他是这世界的一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