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大主教内定的接班人,但他还未成熟,主教大人不敢在这个阶段露出弱点,甚至连他也瞒着。
但他的羽翼什么时候才能丰满呢?他又是否想朝着主教指引的方向前进呢?
克尔泽余光里黑发少女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老师,他觉得羞愧难当,他甚至想过放弃神职。
而主教看不到他卑劣的想法,老人的记忆中只留存下了他三年前坚定幼稚的发言,并把这当作了他的誓言。
“我想成为主教大人这样的人。”
这是他当初的话,他怎么给忘了。
早幸实在没想到来神殿这一趟主角变成了她,但这算是意外惊喜了,她抱着杯子,静静等待老人的下文。
“异乡人的记录……不知小姐是否听过一首歌谣,‘久远到巨龙仍翱翔四海的旧年月里,旅人向着极西出发……’”
“‘……待天穹破碎,旅人化作巨木,托举着太阳,让祂重返那高天之上的王座。’”
梅提欧轻声接着老人的歌声唱了下去。
早幸从格鲁克那里听过这个故事,虽然歌词有些变了,内容大体还是一样。
那还是与阿实一起听的。
主教闭上眼,直到梅提欧歌声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才缓缓开口:“……这就是有记录的第一位异乡人,‘极西的旅人’,那是在浑沌与秩序交战的时代,在两位大神都消失后光明神苦苦支撑,但还是濒临破碎。”
老人站起身,拉上窗帘,会客室陷入一片黑暗。但很快,随着他的手指点过墙面,银色的线条绘制出的巨木浮现,其上是金色的太阳。
“她受大地母神和洋流神召唤而来,为了拯救光明神而踏上了旅途。在旅行的终点,她所背负的大地之神的祝福才得以显现,‘她的寿命将比最长寿的种族更长,只要有光,她就不死’。”
描绘树叶的杂乱线条不断扭动,仿佛这棵巨木在随风颤动,老人看不到他手下的神迹,但脑内这一幕依旧栩栩如生:“旅人陪伴在了光明神身边,将神从孤独中解放。她身上洋流神的祝福让她即使化作草木也能与神明对话,那就是‘传递’。”
巨木的光变得黯淡,但墙面上浮现出千万片散落的银色树叶,随千风去向四面八方。
“所有的故事都会通过草木传递到她耳中,她能将故事编织成歌谣,传递给天上的神明。关于她的歌据说是世上的第一支歌,她从此也被尊为吟游诗人的保护神。但她最初也只是人类,因为有了她,光明神才对人类尤其偏爱。”
手挽藤蔓戴着花环的女神画像闭目含笑,身躯忽又化作树叶汇入风的河流。
老人的手仍然抚摸着消失的壁画,赞叹似的呼出一口气:“……这也是我们所知的,唯一还留在这里的异乡人。”
黑暗之中,刚听完故事的三人愣住了。
“异乡人都是带着使命才会降临于此的,”感受到空气的微微凝结,主教挪动步子,手指点过墙面的另一处,那里便出现了一张威风凛凛的骑士画像,“普里希卡,来自异乡的女将军,拥有‘战争’的祝福,她结束了王国与古帝国百年的战争,在创立了学院后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无名的宫廷法师,拥有‘秩序’的祝福,他击败了梦神麾下的魔王,宣告了‘噩梦之年’的结束,此后世上再无他的传说。”
“第七代圣徒,拥有夜之女神的祝福……”
一个又一个异乡人的画像出现又消失,老人沉稳的声音讲述着她们的功绩,并非全是善人,也有受强大的魔神召唤来宣扬神威的异乡人,还有一两个成为了魔王。但她们的结局只有一个,在完成了伟业或失败后,无论是否存活,这些人的故事都就此画上了句号。
“最初‘勇者’一词就是被用来称呼这些背负使命之人的,”主教垂下手,走到窗边拉开了此前紧闭的窗帘,他不再需要的阳光涌了进来,“后来才渐渐成了所有杀死魔王的人能拥有的称号。”
“人王会选择处死与王国立场相反的异乡人维持国家的稳定,而光明教会的敌人只是那些来扰乱世间常理的来客,”主教看向早幸,她正因不适应突然变亮的环境而揉着眼睛,泪光中老人的身影模糊不清,“小姐的祝福我不知道是什么,或许与克尔泽在怀夏修道院得到的神谕有关,但既然光明神并未对我们发出警告,我们不会就这样杀死一位未知神明选择的救世主。”
“我……我不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我没有听到任何神的声音。”早幸按了按眼球,勉强睁大了双眼。
“只需静待时机。”老人坐回了沙发上,“此世的灵魂最终会回归同一条河流,您是误入此处的水滴,光明神的视线也无法看到您的走向。”
“我总有一天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早幸咬住了下唇,“在我完成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使命后?”
她不想回去,她已经找到了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位置。
主教湛蓝的双眼倒映着黑发女子的身影,他能从不稳的声音里听出这位客人的焦虑,但对此他无能为力,只能将声音放得更加温和:“我只能说有记录的异乡人中,只有最初的那一位没有回去,但那可能是因为她的使命还未结束。”
“神明自有对您的安排,我等凡灵却无从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