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的变化让宜安吃惊,此想不过是个心愿。她也明白,往后,富察云依只会凶多吉少,可她仍不愿相信。
宜安不知,几年后,她在纳兰府里相夫教子,富察云依却是成了她口中的疯妇,不过及笈一年便郁郁而终。
福临在董鄂宛儿那儿用了膳,也没打算多待会儿,于是起身就走。踱步于东华门处,纳兰明珠正领着一众人巡察,“皇上吉祥。”
“都起来吧,明珠啊,辛苦了。”
“为皇上效力,明珠不苦。”
“该做什么都做什么去吧,朕也该回去了。”
“奴才恭送皇上。”
至养心殿,福临还未踏入,想到前阵子送到广储司修缮的同心锁,于是扭头吩咐:“李斛,你到广储司去询问一声同心锁可修缮完好。若是修好了,送到翊坤宫去。”
“奴才这就去。”
“等等。你再挑些值当的物件儿送到巴氏处,打发了她出宫。”
李斛听此一愣,小心翼翼着:“皇上,这会不会不太好?”
“朕做决定还要你同意不成?”
福临对巴氏福晋无情感可言,皇长子不过降世八十三天便夭折,这一年,巴氏再没出现在他眼前,如今能想起她来,属实不易。
福临心想现在放她出宫去,还能寻个好去处,若是日后年纪大了些再想出宫,那是万万不能了。
何况他并不在意巴氏日后再嫁良人,内务府并无记载名字与生辰八字,仅仅一个姓,外人也不能信她几分话。
李斛自知越矩,应了声:“奴才知错。”
领了些好的给巴氏带去,命人送她出了宫门安置住处,李斛一心往广储司去。拿了同心锁就往翊坤宫走。
“郡主,奴才给您送物件儿来了。”
新布正想提醒他别出声,可惜来不及了,就听富察云依屋内摔碎什么东西,接着便是一阵怒气:“往后,我这翊坤宫便是你们养心殿奴才都不能来的地方!还不滚!”
“什么新鲜物件儿!我不稀罕它!再拿什么来,便是天家的亲自送来我也不要!”
李斛心惊,这才看见新布示意他的眼神,暗暗心里叫苦,早知进来时看看新布得了。于是招手,“新布,一会儿将这同心锁交给你主子,别让她再扔咯。”
“李总管放心,新布定交到郡主手上。”
李斛逃也似的离开,“郡主!奴才告退!”心里打了主意今儿的话不能给福临知道了去。
“主儿,您冷静些。”凌珠蹲下牵着富察云依,“今日您的话,只怕有心人会听了去,传到皇上耳里可不好。”
“他若是狠下心来,将我也斩了倒是轻松。”富察云依只觉得眉心作痛,“往后他再差人来,你就打发了吧,不用说与我听。”
“郡主何不想想,皇上许是为了您好。”
“为我好?若是真为我好!可他也做错了。一是我撕心裂肺求了他,他却丝毫不心软!二是穆察写药方一事本有疑处,可他不明是非!甚至不愿知道真相,一心袒护他人!便是这样,我就不该记得他为我好!”
“主儿,皇上定是为你好的。”
凌珠并不信福临真心为难富察云依,从她二人入宫以来,福临处处体恤富察云依,甚至无令出宫,福临也从未罚她。
若要说真是对不起富察云依的地方,也就是云亲王与俩位贝勒爷的死了,即便是舍富察云依而纳静儿为后,在凌珠看来也是一种保护。
“我。”富察云依未说完,新布声音响起。
“郡主,奴才送同心锁来。”
富察云依本还是不愿接受,可再瞧瞧凌珠,她不住向富察云依眨眼,无声道:“郡主该接下的,便是心里苦,这御赐之物必须接下。”
富察云依此刻又像赌气似的,高声道:“人在屋檐下!新布,你拿进来吧!”
新布与凌珠听她的话,又似无奈,又似惊恐,新布甚至脚软,颠了一下。凌珠则屋内暗暗摇头。
“主儿,同心锁修缮完好与当初无异。”哪是修缮好了,这翡翠碎了岂能修好,这怕是新的上等翡翠了。
“富察氏云依,谢皇上赏赐。”富察云依对着乾清宫方向行礼。却是不再看同心锁一眼,转身向床榻去。“凌珠不用伺候我了,都出去吧。”
凌珠犹豫,新布应声退下,只待富察云依自个儿腿去衣裳,侧躺着时,凌珠叹气点香。
这些日子,富察云依怎么也睡不踏实,日日梦里总会见那些走了的人,总梦见富察魏真与富察恒泰在沙场被万剑穿心的窒息感;总梦见多尔衮与阿济格手里各握着褪色了的一卷圣旨,嘴里都不住斥责福临,下一刻便都被抛尸野外;还总梦见穆察被斩的那一刻。
“阿玛!”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富察云依捂着心口,一手抹了眼角的泪,每一次都梦见同样的场景,这让她真正怀疑了家人的死是个阴谋。
凌珠知道她近些日子常常惊醒,于是每晚都在外屋守夜,这会儿子又听富察云依惊喊,凌珠忙冲进来,抱住富察云依,拍拍她:“郡主别怕,都是梦。”
一连多少日,富察云依精神绷紧,这一刻紧紧抓住凌珠,“我这些日子总是梦见离开的人,阿玛,二哥,十二王叔,十四王叔,穆察,甚至是金玉姑娘。”
“人人都在梦里诉苦,人人都似死的冤屈。凌珠,这些人离开的背后到底是什么?真相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