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粉发女子的前方碎步来了位宫女,那位宫女先是向坐着的司清言蹲身行礼,后又将木托盘放在地上,其上的花盆底鞋晃了几下,颤颤着粉紫的流苏,差点倒去。
蹲身的宫女,伸出似透着圈圈黄木纹理的手,想要替司清言褪去她原本的鞋子。
抬脸间,她对称的五官挤着谄媚的笑容,失调的眼睛中那颗混黑的眼珠就这样当当地嵌在正中央,粗黑的眉毛如刻印一样哪怕做着表情也不动一分。
破锣嗓子像是上了老旧的发木条,那宫女绽着两颊的红晕,顿着嘴巴,“咔咔”道来:
“小姐,既入了宫,就该穿这花盆底鞋。”
她的手指点上这旗鞋繁复的花枝刺绣,又向面前的司清言展示了高底四周钉缀着的彩色料石。
一股淡淡的朽木味道萦绕在司清言的鼻尖。她又倾下头,头上的装饰将她的脖子压得酸胀,目光落在了那寸大黄手捧着的旗鞋上,叶状的鞋口里并不像鲜丽的外皮,漆黑黑,看不出个大概。
脚的前端刚刚点进,凉意张牙着鬼手,刺挠着司清言的脚趾,她不禁皱皱眉,敛着眸子试探道:“不穿,会怎样?”
此话刚出,那宫女的下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掉越下,光滑的红舌冒出,却不见唾液一寸,她的手钳住了司清言的脚腕,蛮横地将鞋口往上送:“该穿的…小姐……凡是进宫的……”
“该死。”
刺骨的寒冷从司清言的脚底侵袭而上,她扬起下巴,指甲将木椅掐得凹陷。此刻冒汗的后背摸上一点异物,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一名女子凑上了司清言的左侧,叹出的凉气吹开了她耳边的碎发:
“清言姐姐,瞧瞧这花盆鞋,多好看。”
林芝华的下巴贴上司清言的肩膀,她的脚上已然出现了那双花盆鞋,猩红的眼睛迷恋着粉发女子仰面痛楚的模样,蜷曲的食指游离着,拂去了司清言眼角将垂的细微的疼泪。
“宫里的娘娘们想必都抢着穿着鞋呢,姐姐。”
“你现在倒肯叫我姐姐了?”重睁开眼的司清言,倒抽着冷气,适应着这异鞋。淡蓝的眸子偏侧,督见了黑发少女面上那层薄薄的绒毛,只半秒,她的眼眸又撇到了前方,啧声道,“真恶心。”
“是啊。”那恢复了正常的宫女,打断了两人,脆脆地应道,
“别说白日,就连晚上起夜,小主们都必须要穿着这巧鞋呢。”
“娘娘们都爱极了这鞋子,据说是……”宫女笑谈着,压下声音闲扯着小料。
“据说哪怕是被剁了脚,也要把半截腿伸进这花盆底鞋中呢。”
“诶哟,那还真是双好鞋啊。”直起腰的林芝华,手撑着司清言的肩膀,向周围探去:大多数的女子并未喊叫出声,反倒是在左右欣赏摆弄着这异鞋,而有几位却突兀地额生冷汗,疼出声响。
林芝华抿抿嘴角,摇摇晃晃地向着后一排走近。
“我问候你祖坟——”
一位眼下青黑的女子,终于难忍疼痛叫骂出声,随后用深吸一气,眉眼拧作一团,念念着: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小尘。”一道陌生的女声,幽幽地吹进了她的耳中。
女子并未开眼,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黄符,咬开指腹,用鲜血在上划开几笔,“啪”地一声贴在了林芝华的脑门上后,掐诀念道:
“天地玄一,妖魔退散!”
妖声不再,吴沐尘眯开一条眼缝扫着周围,又低头瞧了眼自己脚上那双不祥的花盆鞋,松了口气:“好险好险。”
她的内心对于这花盆鞋又有了几分掂量:穿上招鬼,特别招女鬼。
不过好在自己听从师父的教诲,总是习惯多备上几沓黄符,应该是应付得来的。
而此刻,吴沐尘直播间中的观众嚎叫着惊吓。
“什么鬼东西,吓我一跳。。。”
“它叫小尘的时候,我小脑都萎缩了……”
“醉鬼不见踪影,开局就遇女鬼,这次过完副本,小尘道长得回去清清运道了。”
“不是我说,醉鬼是真的不靠谱,到底瘫哪去了啊?”
“本来以为她醉在路上了,结果翻翻名单,她居然在副本里头。”
“啊?不行,我得去醉鬼直播间看看。”
“真敢去啊?她直播间天旋地转的,没喝醉也得把你转晕车……”
“受不了了。。。她什么时候能清醒一点啊。。”
一位姑姑,威持着仪态,站上了殿厅的最前端。她的面部饱满,不,更贴切地说是,面部膨胀到没有一丝褶皱。
“所有人,动身前往储秀宫。”
姑姑拍拍手掌,示意着各家小姐,继续补充道:“明日圣上会亲自来看你们,好好准备吧。”
各家小姐纷纷站起身子,向着殿外走去。而处于前几排的云楚也踉跄着步伐,朝她的队友们聚合。
她的嘴中“嘶嘶”声不断,似乎被鞋中的寒气折磨地不清,脚踏的高鞋足有十厘米,只要稍不留神,就有跌倒的风险。
但她见到队友们的第一句却是询问道:“林芝华,没弄啥幺蛾子吧?”
“哼。”司清言白了眼身旁的林芝华,冷笑中尽是无语。
“诶哟云姐,我超听话的哦。”林芝华用手臂给云楚比了个爱心,哼哼着小曲,似乎心情颇为不错。
看来…还是没消停……云楚尴尬笑笑,满心无奈。
殿外,黑紫的云层压下檐瓦的一线,逼空的弯月垂悬着暗亮,已是酉时,黑夜即临。
姑姑宫女皆皆退开,似乎并不打算为这初来乍到的新秀们引路,只单单留下一句:“顺着玄月走。”
看着渐渐散去的女娘们,三位玩家陷入了沉默:她们怎么能走这么利索?
“离储秀宫,大概还得走上一段时辰。”只有刚刚与林芝华洽谈甚欢的那位宫女,还留下来贴心地提醒她们一句,“三位可以趁着这功夫,与这花盆鞋磨合磨合。”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她们走得——很烂。
而因为这又重又高的鞋,她们每移一步都有摔倒的风险。
虽然某两位心里清楚,互相搀扶着走,并不失为解决问题的良方,只是一想到这一幕……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