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乍然传来碗放在桌上的闷响,碰撞声好似在乌庾礼紧绷的胸腔敲出阵阵共鸣。须臾,乌溺起身收拾碗筷,“妈妈还有事情,你乖乖写完作业就睡觉吧。”
“……好。”
乌庾礼点点头,等乌溺进厨房后他才搓了搓眼角。
第二天就是奏莫娘布排抓蛇机关的最后一步,两人在夕阳快落的时候赶到了银蛇临时的窝点。
昨晚下过雨,泥地湿润难行,奏莫娘本来想让乌庾礼好好在家待着,等她就好。但乌庾礼执意要追着过去,倒是让她哭笑不得,“阿礼,这么亲力亲为的话为什么还要和阿行怄气啊?嗯?”
“……没有。”
乌庾礼低着头,时刻注意着脚下泥泞的路。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够犟的,明明两个都想和好,两个都不说。奏莫娘心里叹口气,嘴上随意似的提了一嘴,“是吗?我这几天去舒谣姐家时阿行还问过你的情况呢,问你怎么这么久没去。”
乌庾礼闻言抬头,眼里起了点波澜,很快又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晃,“不信,姐姐骗人。”
奏莫娘弯起眉眼,嘴角一点狡黠的笑,“那阿礼去找他问问咯。”
乌庾礼这才意识到她给自己下套,手法和应玄行每次哄骗他时差不多。
雨天蛇会离开自己的洞穴,找一个干燥的地方避雨,没有比这会儿趁虚而入更容易的机会了。
蛇窝的蛋堆的密密麻麻,但这种蛇的种类却极其稀少,奏莫娘告诉乌庾礼,银蛇前期的存活率很低,就算他们目前拿到活的,也不排除过几天它会死亡的风险。
乌庾礼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我找找看有没有已经孵出来的。”奏莫娘绕着蛇窝的边沿走了一圈。
乌庾礼亦步亦趋跟着她找。
正巧蛇蛋群陡然冒出一道很轻的破裂声响,两人马上低头寻找,就见其中一颗蛇蛋钻出了个银色的头,不大,目前还在脱壳中。
奏莫娘从口袋里拿出绵软的布料和玻璃瓶,拾起蛇蛋谨慎地放进去。她又在怀里拿出一扎干草,均匀地撒在蛇窝边缘,“这药能驱四方邪虫,至少你的蛋不会被除我们外的其他东西觊觎了,作为交换,就要你一颗蛋好了。”
弄好一切,她才牵过乌庾礼的手往回走,“搞定。阿礼,我们回去啦。”
嘶嘶,嘶嘶。
有道粗长的黑影闪现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阴影笼罩住他们。眨眼的功夫奏莫娘立刻把乌庾礼推开,原先他们中间的位置刹那惊冒出一颗扑空的蛇头,两颗手臂大小的尖牙泛着渗人的寒光。
泥地湿滑,乌庾礼滚了一遭,耳鸣四肢疼的同时听见奏莫娘喊他跑。他抬起头,巨大的银蛇正嘶嘶着直起弓背,呈现要攻击人的姿态。
奏莫娘扔了块石头砸它,吸引注意力,巨蛇果然被惹怒了,舞着硕大的身躯就去追她。“阿礼,沿着那边一直跑,三棵树的位置右转就能回去。”
“姐姐,那你呢?”乌庾礼忍着疼痛爬起来。
奏莫娘轻易地翻身上树躲避蛇的攻击,顺势给他指明了路。银饰哗啦啦直响,她侧身避开蛇尾的摆动,“你放心走吧,这种蛇还伤不了我。”
山里慢慢起了大雾,银蛇追着奏莫娘远离了蛇窝,一人一蛇很快就在朦胧的白雾里消失了踪影。
雾越来越大,逐渐有种看不清路况的趋势,乌庾礼在林间走着,周围的一草一木都窸窸窣窣,偶尔有混沌的影子在雾里急速掠过,就消失不见了。
他走路的步伐与心跳声几乎同频,愈来愈快。
天边打起了几道惊雷,乌庾礼喘了口气,湿润的空气里他出了很多汗。
再一次雷声落下时他就害怕的跑了起来,脚边的枯叶碎下霎时蹿过了什么东西,惊得乌庾礼往左边一躲,却猝然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他栽进泥坑,感觉衣服都被冰冷的泥水打湿,寒意比疼痛更让他浑身战栗。乌庾礼想哭,但他知道现在哭泣也无济于事,又硬生生忍住,抬头看。
这个坑应该是寨民用来猎物的,足足有两个他高。
泥被雨水冲刷的太软,一抓就掉,没有石头攀附,没有其他小道,凭他自己是不可能自己上去的。
“外面有人吗?”
乌庾礼扯开嗓子问,坑里没有回音,弥漫的雾似乎吞噬了他所有求救的信号。
现在就只能依附于求救他人,等奏莫娘回去后才会发现他不在。目前他也不能一直喊,否则可能会引来其他危险的野兽。
断断续续喊了快半小时,乌庾礼筋疲力尽,他浑身湿透的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休息了半晌,他正要再喊人时,背后却离奇感受到有人注视着他。
这种感觉愈发强烈,绝对不是错觉,乌庾礼屏着气僵硬地慢慢转过头。
洞窟的黑暗里,露出了一对猩红的干枯的蛇瞳,完全没有生气的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