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他不了解这位倪小公子的性情,今日一见,算是大开眼界,全然就是娇生惯养的蛮横做派。
“罢了,暂不与你争论此理,你为何会来邻疆城,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遮掩躲藏?”此刻洛兰谛还是更关心倪忆迁突然出现在这的缘由。
对方果然迟疑了片刻:“我,我是来找表兄的。”
玄门世家之间皆知,四氏之一的耀熠肖氏与七大宗门之一的风华坊有着一道血缘关系,肖氏家主肖纳怀和风华坊坊主倪重远是表兄弟关系,那么倪忆迁口中的表兄,指的自然是肖长悦。
洛兰谛不想便知他在撒谎,找表兄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找表兄,要把自己弄的跟贼似的,只怕还没见着肖长悦,就会被邻疆城官兵当成通缉犯抓起来了。
倪忆迁看洛兰谛眼神,就知道对方没有相信,心里纠结要不要告诉洛兰谛实情。可他是好不容易被舅舅送出城的,临行前,后者再三叮嘱,如果找不出解决的办法,就千万不要回来,也不要随意将事情告诉别人,除非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对象。
总之,他明白舅舅的意思,在他们实在束手无策之前,不希望家丑外扬,尤其是圣山。
洛兰谛此次就是替圣山办事,他也许不会贸然把消息回禀圣山,但倪忆迁还是无法放心。
见对方不语,洛兰谛也不恼,心想他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反正作为风华坊的少主,也: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他就不再问了:
“我知道你表兄在哪,我带你们去吧。前提是,不要责罚那两个弟子了。”
他边说边拿出随身备着的绷带和药粉,要替倪忆迁包扎。后者满心不痛快,但有洛兰谛带路去找肖长悦方便太多,就当为了风华坊,他可以暂且破例,就答应了。
雨势减弱,乌沉的天也渐渐明朗回来,陆辰淼和肖长悦来时还没雨,两人都没带伞,肖长悦把整盘桂花糕都扫空了,终于可以逃离这座尴尬到能抠出地窖的厨房。
两人都闭口不语,默默打开厨房的门。该死,这样默不作声,反倒比说两句话还要煎熬,陆辰淼或许顶得住,他肖长悦绝对受不了:
“陆辰淼,想不到你还会做点心,做的还挺好吃的。”
陆辰淼似乎轻笑了一声:“昨夜才学的,知道你爱吃。”
肖长悦受宠若惊:“你不会专门为我学的吧?而且一晚上就学会了,你这个天才还真是无所不能。你昨天一夜未睡,不会只是为了给我做份点心吧,大可不必陆月仙,不过,还是得说谢谢。”
陆辰淼:“其实也没有通宵,只学了两个时辰罢了。”
闻言,肖长悦满心感动戛然而止,果然,天才在各个方面都是天才。他不禁回忆起在肖府时,姐姐起先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在烹饪方面对他抱有极大的期望,虽然不知道这个期望从何生起。总之有很长一段时间,肖蕴雪都致力于如何把他培养成一位,除玄修身份外的烹饪大师,最后很明显,以失败告终。
制作佳肴这方面,他好比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全然没有器道与阵道上的修炼天赋,因此一身火属玄性也遗憾没有得到多方面拓展发掘。
二人绕过花圃,回到院前,才要推门回房间,就见大门外进来两张熟悉面孔,看是洛兰谛回来,陆辰淼和肖长悦皆小行一礼。
肖长悦把视线挪向一旁,惊道:“倪忆迁?你怎么在这?”
不等洛兰谛开口解释,倪忆迁便像几年没吃饭的饿鬼见到食物,如狼似虎地扑向肖长悦,眼底开始泛红:
“表兄,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经历了多少艰辛,没吃一顿饱饭,没睡一场安稳觉,都快皮包骨头了!黑眼圈浓的像熊猫,九死一生,还差点把小命都丢了,能活着见到你,简直和做梦一样!!”
肖长悦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几个踉跄险些没站稳,陆辰淼照例扶了他一下。看倪忆迁的样子,略显面黄,气色确实很差,看来所言非虚:“忆迁,发生什么事了?你先别急,跟我进屋慢慢说好吗?”
倪忆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点头,陆辰淼下意识后退半步,肖长悦就像好心收留难民的善良老百姓,小心翼翼地把倪忆迁搀扶进屋里。
陆辰淼对倪忆迁脸上的眼泪鼻涕有些嫌弃,出于不放心肖长悦,还是隔了几步跟在二人身后。倪忆迁注意到他的尾随,凑到肖长悦耳边悄声说:
“表兄,一会要讲的是咱家的私事,我,不希望让外人听见。”
肖长悦瞄了眼跟来的陆辰淼,在他看来,陆辰淼似乎不算是外人了,不过看倪忆迁的神情,告诉他事情不简单,不可潦草对待,便点点头。
他转身对陆辰淼道:“月仙,我看洛师兄似乎有话对你说,你不用担心我,先过去吧。”
肖长悦只是随口一说,找个理由把人支开,陆辰淼居然果断信了,多看了肖长悦一眼,转身朝洛兰谛走去。
肖长悦推开房门立马关实,一场雨后天气明显转凉,他倒了杯热茶给倪忆迁,后者喝几口后心情平复些许,但依旧止不住抽泣。
“好了,现在总可以说了吧,到底发生什么了?”肖长悦扒着门再检查一番,确定外头无人后坐到倪忆迁身边。
“表兄!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爹,救救风华坊!我实在找不到其他可以帮忙的人了,只能千里迢迢来找你,你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你要是救了我们,以后什么要求,忆迁都答应!”他禁不住抽泣,声音颤抖不止。
肖长悦纳闷,他并不是多厉害的角色,与其找他帮忙,不如直接去肖府或九朝门求助:“我当然愿意帮你,可我也只是没修炼几年的小玄修,能力格外有限,你倒先和我说说具体情况,要是力所能及,绝对尽全力帮你。”
“风华坊完了…”倪忆迁黯黯说:“是魔孽,魔孽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潜入浔阳城,并迅速扩散蔓延,竟在悄无声息间,轻松把城中各处巡防卫兵都替换了。我是无意间撞破此事,看见一个农民模样的老头和门口的卫兵起了争执。一顿辩驳后,那老头被其中一个卫兵拖到城门外的角落,我出于好奇跟了过去,就看见那卫兵掏出一粒乌漆麻黑的东西,隔着皮肉就把那老头的血全部吸收进去,最后被吸空成一具皱巴巴的干尸,让那卫兵一把火焚了去…”
肖长悦没有很惊叹,从界吟开幕礼到天译阁,到明中堂地下密室,再到几日前叶湫府一事,件件都离不开血森罗的影子,这种瘆人的场面,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表叔知道此事没,他打算如何解决,或者说,他需要我帮什么忙?”肖长悦以为倪忆迁之所以来找他,是知道他这段时间跟魔孽接触的多,也经历过几次实战,比他们更了解魔孽而已。
倪忆迁落寞地摇头:“爹早在一月前就突然闭关,也许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现在风华坊上下一团混乱。我和舅舅都束手无策,他去爹的寝院前跪求数次,里面一直无动于衷。不多久,魔孽就察觉到我们起了疑心,派遣刺客,在风华府四周潜伏,围的水泄不通,舅舅打通酒窖,好不容易把我们几个送出来求援,还说实在没办法就再也不要回去。可我不能袖手旁观,思来想去,只有来找表兄你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