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吃完饼,弘虔抖了抖袍子,心中有了计较:
“找个人去越城探听消息,看看官府是否要追究此事;然后继续追查十三的下落,一旦有进展立刻前来禀报;这是三封密信,去交给各个堂主,让他们速速来见吾。”死士领命,接过书信,又揣回怀中。
弘虔现在进退两难,处境危险。她难以确定越城的暗卫是否已经哗变,更不能笃定木复反水一事,十三究竟是遇害还是和木复合谋也还很难说,甚至眼前自己苦心栽培的死士究竟忠心有几何也未可知。
她现在是两眼一抹黑,若是走水一事若真是暗卫所为,那么一旦有心之人细究起来,察觉到不对,暗卫很难全身而退。
各个堂主有解密的文匙,看到信上的内容后也是惊心不已。若是弘虔细究起来,他们身上也并非清白,毕竟很多时候木复行事要经过三大堂主,他们多数时候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明里暗里地收了不少好处。木复行事周全,他们很多时候也乐得自在,将自己手中的低令交予图个方便。
而现下上头来信三大堂主惴惴不安,但妻儿老小的性命又握在别人手里,三人碰了个面,惴惴不安地商讨着,觉得应该瞒木复此事,然后速去见这位次令令主才是要紧。
幸而这三位堂主有所顾忌,才没完全倒戈于木复阵营之中。三人唯恐惊动木复,便陆续地前往蓉城拜见弘虔。弘虔见到这三个肥头大耳的样子,便知道这三个堂主平日里绝没有像其他暗卫一样出外打探消息。毕竟这是个苦差事,一般都是昼夜疾驰,端得是风餐露宿。弘虔已有不满,但面上依旧温和,倒像是话家常般:
“三位堂主坐下吧。李堂主,令郎已开蒙了,不知夫人可有所告知?”那位被点的李堂主苦不堪言,拿不准眼前这个持着次令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其余两个堂主交换了个眼神,也摸不清这位主子的脾性。弘虔又说;
“三位不必有所顾忌。现在暗卫的事呢,吾已知晓个七七八八了。吾这么多年呢,在这些私人护卫上,也花了不少心血和银两,虽然四处云游,但总归府中有人打点此事。三位堂主,可还记得暗卫的规矩吗?”
这三个堂主一听,膝下一软,便跪下了。这位次令令主怕是已经知道这近些年来的种种了,便只能忙不迭地磕头如捣蒜,将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得弘虔是又好气又觉得荒谬,事实上,这个暗卫并没有失联,只是路途中不慎将信件遗失,然后折程回到了越城。畏惧这位沾亲带故的故人之子因办事不利被惩处,这三位堂主便求到了木复头上,这才以失踪相瞒。
弘虔只是觉得局势不甚明朗,遂试着出动次令来招三位堂主,倒不想这仨是个不能担事儿的,半真半假地威慑之下,竟将这些都招了。
“你们不老实。木复和千机阁什么回事?”弘虔掸了掸袍子,漫不经心地说。
这仨堂主面面相觑,这么隐晦的事情都已经被抖落出来,他们有心想帮木复也是瞒不住了,便吐露了个干净:
暗卫的规矩是不可参与江湖纷争,但是不知道木复是通过什么途径搭上了千机阁的路子,当时他们发现这事儿的时候,还劝过,但木复只是说他们四个在越城仗着暗卫所做的桩桩件件,哪个不是比与武林帮派相交更容易被砍头的事儿?这仨一合计,似乎也是这么个理,便不再管束,将手中的低令给木复图个便宜。
弘虔被他们从这件事摘出来的拙劣话术气得笑了,这暗卫被这帮蠹虫真是侵蚀得不像样子:
“木复所图为何?”毕竟暗卫的赏罚制度分明,月例银子也很丰厚。
这堂主有些嗫嚅,弘虔认出是一位姓张的堂主,她真想狠狠地踹一脚,事到如今,还不老实:
“张堂主。令爱似乎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听说,集市上的胡屠夫差人说媒了好几次,有意得很呐。”
那张堂主老来得女,宠得紧,听闻此事,吓得脸色灰白,也不管什么仗义不仗义了,将这些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
弘虔设立规矩之初,考量的就是暗卫若是与江湖帮派相勾连,这么行事法度都有章程的私人护卫却没人坐镇,难免遭人惦记。这帮人可倒好,不仅有些暗卫加入了武林帮派,甚至还拜师学艺去了。一面领着暗卫丰厚的月例银子和间或的丰厚酬劳,一边受帮派驱使,领着花红银。而木复就是中间这个牵线搭桥的,若是得了花红银,需先经过他手,克扣十之二三。听闻这件件种种,弘虔觉得刚刚苦心滋补将养的身子又要气到吐血了,她现在恨不得抽出剑,直接将这仨杀之而后快,却也只能死死忍住:
“既是如此,三位堂主可愿祝吾一臂之力,肃清这暗卫上下风气呢?毕竟,这木复的管事之位当得也够久了。”
这管事之位虽不像他们三人拥有低令号使暗卫,但是因为是统管越城事宜,又掌握着与江南通信的渠道,假以时日,还愁没有好前程吗?他们这些人,以刀口舔血为生计,图得不就是那真金白银吗?
于是三人心中有了计较,决心将木复水复什么的抛掷脑后,毕竟现下时移事易,自家妻儿老小的性命和前程才是要紧。弘虔带着这些死士与三位堂主来到了暗卫的大本营,先是抓了正在写信的木复,然后再将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一起捆了开始着手清理这暗卫上下,有了三位堂主的“检举揭发”,弘虔少去了许多麻烦,只是真正开始动作时才发现原来暗卫被这个越城总管事弄得乌烟瘴气,有的暗卫居然仗着自己资历老压榨欺辱新的暗卫不说,那些分发下去的月例银子居然也被克扣了。弘虔很少这么动怒,直接坐在堂上,让死士给木复上刑。
众人即便对杀戮司空见惯,见到这种场面却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堂上没人敢发出丝毫声响,只有木复和他的那些手下哀嚎声响彻殿内,也叩在了众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