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纪筝还是得到了黎徜柏的回复,“可。”
时间是明日丑时。
天都没亮的功夫赶路,没有什么睡觉休息的时候了。
纪筝提议:“我们早些回吧。”
那伽自是没什么异议,他总算能脱了女装、卸下妆容,当回恣意快哉少年,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只不过要把脸化脏些,低调些,不费什么功夫。
两人回到鹧鸪院,打算早早歇下。
临到院子前,那伽一把拉住纪筝手腕,用力握紧。
纪筝回过头,十分默契地不作声。那伽用手指在她掌心划过,写字痒痒的,像羽毛挠过心尖。
【有生人。】
他比崔惊樾嗅觉灵敏。
连日情绪大起大落,纪筝疲乏至极,亦没有他那么警惕,一心休息。不免点了点头,“应对吧。”
她觉得很累。
从知道黎徜柏过门而不入的原委起,就异常得累。
推开门时,白光乍现,那伽一把弹开斜刺里捅来的刀。
精疲力尽的阿张,唯有眼神还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怨毒,“贱人,总有一天让你死了。”
她根本打不过那伽,凭的就是个出其不意。一击不中,就成了案板上的鱼了。她很快就被那伽五花大绑了。
纪筝深呼吸,“喊黎徜柏过来领人。他惹出来的麻烦。”
而后找到自己的床,倒头就睡。
她真的太困太倦了,从身到心。而在西京,她没有家,只有一处又一处落脚的地方。拼尽每一分机会,休息蛰伏,伺机而动。
好累。
睡梦中,隐约听见阿张的哭诉。
“哥哥不要抱别人,哥哥说了会保护我的,别走。”
“大哥,你当真没有心么。”
而后黎徜柏派来的人用布团堵住嘴巴,阿张便只能发出“呜呜”声了。因为怕绕着纪筝睡觉,便也没有叫醒她,只托了那伽传话。
等人走了,纪筝从床上坐起来,听那伽讲原委。
阿张的底细,黎徜柏早已派人查清。从前他出征时,偶然相救,阿张估计是因此生了爱慕之心。后来全村被屠,留了她一个活口,又是被出征归来的黎徜柏所率的军队,顺手带回了边境内,在偏远的小镇扎了根。
不知她从哪儿打听来的,黎徜柏不近女色,只珍重妹妹,尽管没有血缘关系。
当有人找到她所住的镇上时,她知道机会来了。这就是老天安排的,她和黎徜柏“第三次”相遇的缘分啊。
纪筝听了,问道:“黎徜柏派谁接走她的?”
“周叁。”
人由他找来的,送也由他送走。
“没意思。”纪筝抬头看看帐顶。
人的一生,真是没有什么意义。
那伽坐到床边,“还睡得着吗?要不要我抱着?”
纪筝顺从地靠在他怀抱里,换回道衣的他,身上是凉飕飕的,让畏热的她有了某种安全感。
呼吸是平稳的。
那伽听得揪心。太慢了,慢得好像某种快冬眠的动物。
他怕纪筝灰了心,“黎徜柏的事儿,听了就算,原不原谅,端看你喜不喜欢。”
纪筝“嗯”了一声,单手揪着他的长发,紧紧握在掌心。
这样才能安眠。
如果,醒来时,床帐边没有一双吊下来的脚晃荡的话,会更好。
纪筝抬头。
刚想看清,那伽捂住了她的眼睛。
阿张上吊了。
不过不是吊死在这里,是吊死在黎府。她新死之魂,怨气过重,才吊在鹧鸪院的房梁上,吓唬纪筝,满眼怨怼。
“摇铃吧。”纪筝想驱走她,并不想让她魂飞魄散,想起丑时要走,又道:“小声些。”
那伽让崔惊樾出来片刻,极为克制地掌控力道,摇了摇三清铃。震得阿张害怕,从房梁上跳下来,穿过墙壁瞬移跑了。
再深的执念,变成鬼魂,原来也还是想活大过了恩怨。
有时,好像鬼比人,要清醒。
明明,中阴身头七日,是糊涂的。
那伽收起铃铛,“集市上买的,这么有用?”
“看是谁用。”
纪筝穿上鞋,将提前收拾好的包袱丢给那伽,准备按黎徜柏的安排走。
本是平静的。
直到,她一抬眼,隔着窗纸看见了火光。
不,是火把。
纪筝的瞳仁,一瞬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