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山疑惑:“阿颖?”
宋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了走在前头的三人:“你们,究竟是何人?”
秦晔眼中冷色一闪而过,语声如锥:“宋姑娘这是何意?”
宋颖神色直白,自顾自说了下去:“这位丁先生,面不生明须,喉头无突,语声细致,而他称你为主子,若我没猜错的话,想必几位是宫中之人?”
“仅凭这几点,你如何断定他是阉人?”
“只这几点,确实文秀些的男子也是一样,并不能确认丁先生的身份,但袁公子,我见过与你相同的武功招式。”
秦晔的剑“噌”的一声就出鞘了。
丁令德与赵君山迅速拦在了宋颖身前。
也许是宋颖的眼神太过正直,秦晔没有立刻出剑,只是眸中满是凉意:“你说这些话,可想过后果?”
“你不支持我们报官,想来也并不信任官府,我可以将你们当做好人对吗?”宋颖面对秦晔的刀剑,倒是没有半点惧怕,而是谨慎的询问。
“哎呦,宋姑娘,我们那天都豁出性命去保护你们了,你居然还怀疑我们?”丁令德不敢置信。
“那天的刺杀本就是冲着你们去的,我看过了,任家上下一共五十四口人,那天的流匪却多了三倍不止,我被卷入,是因为你上前搭话,我们才是无辜的,任家与此事撞上更是巧合。”
面对宋颖的直言不讳,丁令德也无话可说了。
秦晔道:“不错,宋姑娘所料不差,我确实是宫中之人,既如此,不妨相互透个底,我看宋姑娘分明记性很好,对算筹更是敏感,如何会说自己失去记忆,失去的又是哪段记忆?”
赵君山解释道:“她真的失忆了,九年前的清晨,她掉进井中,是我早上打水时将她救上来的,可能是同病相怜,才让她对任家的事格外上心。”
“袁公子不必如此试探,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没有你的手下,我们根本不可能产生交集,我与赵大哥更无别的目的,只是想解开任家的事,关于你的武功招式,我也只是模糊的有些印象,你若矢口否认,我未必会坚持。”
她一言一行条理清晰,待人接物也不卑不亢,即便看出他们身份不凡,也按捺着并未戳穿,而是在观察了许久后才出声询问,所言所行也并非作伪。
岑湘初见宋颖时便觉得,只看这个姑娘面容与沉静的眼神,本以为有许多故事,没想到故事都丢了,也是唏嘘,看来这些关于验尸算筹一类的东西也只是潜意识里的。
而秦晔前去蜀中之事朝中并未大肆宣扬,只有宫中之人有所了解,因此宋颖只是猜出他身份特殊,却不能具体知道他是谁。
见秦晔与宋颖依旧僵持,她只好扬起笑容打圆场:“这都深更半夜了,你们不困海棠妹妹都困了,既然大家并无仇怨,又都想解决任家之事,何不先都回去好好睡一觉,一切等明日再说?”
……
他们各自回了客房,翌日还是借故留在了任府,分工之后,决定由赵君山带着宋颖去前头破庙里验证那具无人认领的尸体身份,岑湘和丁令德负责留在任家套话,秦晔则潜去官府看看有没有结案卷宗一类的记录。
赵君山与宋颖一早便离开了,岑湘和丁令德在任家四处闲晃,发现这任家的偏房们如今为了争夺这财产闹得简直不可开交,没想到那二老爷尸骨未寒,事情却已发展至此。
而最该继承两位老爷财产的遗孀梁鸿玉与其女儿任淑被各方拉扯,几人于灵堂之上便争吵起来,最后还是任家那名叫任豪爽的管家将二人护了下来。
他这一护,事情便更为混沌了,任家四房的道:“哟,你一个奴才也敢顶撞主子了?怎么,攀上了高枝还真忘了本分了?还想凭着这母女分一杯羹不成?”
“你说什么?”
“我说,要不是老二那帮婆娘生不出孩子,怎么也轮不到两个女人在此说话,更何况是成了这女人入幕之宾的贱奴?”
“你们四房又是什么东西,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祖宗穷困时不见你们,等任家发迹了,倒一个个贴上来了。”
“老爷,二老爷,你们在天之灵看看啊,二老爷去了才多久,这家里真是乱了套……”
岑湘瞠目结舌的听着,原来即便是这样优渥的人家,到了最后 ,竟也会为了利益弄得如此不堪。
说着说着,堂内的人便要动起手来,于屋顶偷听的岑湘和丁令德正要下去劝架。
忽听一道清越的女子声音从中传出:“吵什么吵,今日任家耆老在此,谁还造次?”
“四叔,你既认为你家劳苦功高,那我们便算算这些年的帐,把你们四房在外面赌的嫖的尽数算齐整了,再来我们娘两面前论,听说你在外头还有个强抢来的妾室,若你继续闹下去,淑儿也不介意找官府要个论断。”
这声音的源头便是任家的大小姐任淑。
有她这话,堂中一时安静不少,接着便又任家的老族长主持着恢复了些秩序。
岑湘与丁令德凝神听了半天,才又悄然离开了。
岑湘那头还在房里整理任家的头绪,丁令德却大摇大摆的上门了。
他看起来仿佛对任家的事情不太上心,反而对宋颖的事情更感兴趣,两颗糖便趁着赵君山宋颖不在,把赵海棠的话全套了出来。
原来这姓赵的两个都是孤儿,一路颠沛流离的长大,只能靠着糊灯的手艺赚些微薄的钱财。
“这个赵君山将宋姑娘从井里救出后便对她悉心照料,又与她朝夕相处,对宋姑娘的人品学识很是崇拜欣赏,又怕她失忆前已有婚配,还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一直没敢与宋姑娘表明心迹,心甘情愿的陪着人家找记忆。”
“天呐,这真是太感人了。”丁令德做作地拿起手帕擦泪,“孩子总不会撒谎吧,我就说他们是好人!”
岑湘面无表情的看着丁令德:“丁公公,你拿的是我的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