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中的一干人等没了长翼蝠的干扰,终于可以好好朝对方算账了,登时杀声震天。
修习兵刃的近战门派扭打在一处,杀红了眼,也不知是哪家的刀捅了哪家的脑袋,哪家的剑削了哪家的耳朵,哪家的血溅了哪家的眼睛。众人只是顶着刀枪,拿肉身铺路,一路昏天黑地地杀到军旗旁,想去夺那旗。
江湖规矩,夺旗者胜。
可偏有那暗处放冷箭的,躲在易守难攻处,朝人群丢去一个又一个阵法。
“九宫天玄阵!快躲开!”
踩中阵法的人当即晕了头,被万圣阁的人一刀毙命。
有人见了自己昔日好友战死,昏了头脑,全然不顾警告,只想取贼人首级为友报仇。只是战场之中那容你意气用事?那人一脚踩入九宫天玄阵,登时失去意识,成了刀下亡魂。
万圣阁逐渐占据上峰,对江湖正道的嘲讽愈发不堪入耳。
眼见军心动荡,侠士们逐渐失了章法。
忽地一个声音穿透呼啸的杀声,传入侠士们耳中,如同暗夜中散着寒意的利刃:“等我去解决了那个武当叛徒!”
暗香弟子来无影去无踪,只带着一阵兰花香,灵巧躲过万圣阁的包围,绕到暗处的武当身后,出刃、封候。血柱溅了暗香一身,那杀手只是面无表情地拿衣袖擦了擦刀,挥手示意同门,既而遁入黑暗中。
他再出现时已是在另一边的山头上,万圣阁的□□手正在准备下一波箭雨。匕首飞旋而出,见血封喉,鬼魅般收割了一干人的头颅。
如是,暗处的万圣阁弓箭手被暗香诸弟子各个击破,众人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
混战中心守旗的是少林罗汉堂弟子。少林虽是出家僧人,平时尽说些普渡众生的唠叨话,但真到了关键时候,众人还是得仰仗他们的伏魔手段。
那少林弟子修的金刚铁骨,往那一站便是一夫当关之势。却见他口中念的是阿弥陀佛,手中禅杖一杵,自是一副巍然不动的模样。
万圣阁众人皆是奇兵,习得功法千奇百怪。只一瞬,一干人等便分四路夹击守旗的大师。毒虫、忍术、地缚、阵法、刀剑,各种奇怪的法门同时发动攻击。
众侠士纷纷出了一身冷汗。
“咚——!”
钟声似是从众人大脑深处传来,将万圣阁众人震得三魂颤颤、七魄天外,一时间竟然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只是木楞楞站在原地。
济世堂众人抓住这空挡,纷纷祭出门派绝学,无处不在的剑气刀光织成天罗地网,封住了万圣阁的退路与进攻的阵型。
阴如玉在远处对付那些蝙蝠,忽然感受到无比浓烈的血腥气,身后金戈之声震耳欲聋。他转过头,见到少林大师高举着济世堂的战旗,众人爆发出激动的怒吼。
血月依旧霸占着天空,不见一丝阳光泄下。阴如玉听着这或愤怒或激动的吼声,没由来的心悸。他甩甩脑袋,专心眼前。
“看来芳菲林守住了。来吧,列阵!”
一声令下,天机楼精锐分列成阵,将长翼蝠团团围在其中。巨网铺开,将勉强困住了长翼蝠。只是这些畜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离谱的东西,体型如此巨大,只是一扑、一冲,一队人马便被冲散,狼狈地趴在地上。
隐约间,荒腔走板的骨笛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长翼蝠似是受了什么指令,盘旋着。它们盯着阴如玉,像是盯着猎物。
“峨峨崇岳,吐符降神!”
祝祷声落,阴风卷着地上沾满鲜血的桃花袭向蝙蝠。一人高的纸狐冲吼着甩出六支利箭,昏暗的芳菲林硬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降神照亮了。
“君影!”阴如玉急急奔到一边,确认君影本体无恙,但还是怒从中来,“我叫你带着百姓后撤!别来掺和别来掺和就是不听!!”
蝙蝠与君影正纠缠的紧,它们追着纸狐一路扑咬,就是碰不到人,反而被伤了痛处,正在气头上。领头的蝙蝠忽地振翅高飞上天,进而高速俯冲砸向纸狐,将四周的桃树震荡出一片婆娑诡影。纸狐破碎,君影被打回本体,“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那蝙蝠解气似的冲一地碎纸吐出一口浊气,臭气熏天。它飞将上天,又是一阵俯冲,巨大的翅膀扫过桃林,将大片桃树拦腰折断,引得正在修整的济世堂众人纷纷朝这里赶来。
阴如玉跺脚,黑着脸戴好面具,捏诀:“日月临镜,诸邪不侵。造误犯土,恶杀凶神。”
狐神之力缠上肆虐的三只巨蝠,只见数串纸人缠绕在蝙蝠周身,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阴如玉怒目,变换手诀,那些纸人便似钢索般猛然缩紧。
长翼蝠发出一声痛苦的长鸣,先后轰然坠地,“唰”地散做一团黑云。阴如玉暗道不妙,还没来的及躲避,便被那突然出现的黑云迷了眼,失去了意识。
骨笛声仍再继续,黑云四散笼罩了整个芳菲林。
这天,所有人都陷入了荒诞的梦境。梦中,渴求又不得的尽数被摆在他们面前,或是金钱、权势、美人,所有人沉迷其中,尽情放纵,忘乎所以。
无双在军旗面前停下,从一旁的尸体上拔出一把长刀,嗤笑着将其拦腰砍断。
“黑白两道,不过如此。”
他招招手,黑雾再度凝成蝙蝠的模样,随着无双渡江而去。
芳菲林只是一个开始,那之后的三天,严州城周边及江南各处星星点点燃起战火,万圣阁或是派轻骑骚扰,或是派精锐与济世堂纠缠。所到之处,田亩被践踏,村落被烧毁,哀鸿遍野。
百姓流离失所,都聚集在各地乡绅士族庄内,祈求庇护。可是地方乡绅能力有限,得不到庇护的人只得流向严州,隐隐有哗变之势。
其间有首小调流传甚广——
“二龙汇,日月落。新主立,万圣齐天。”
三日后,严州府衙,内堂——
暗卫跪在太子面前,呈上邸报。
“一切如太子所料。”
他展开邸报,勾起一抹笑。
那邸报上密密麻麻一片蝇头小楷,总结起来便是:
“严州三日大战,济世堂损失百八十又一人,芳菲林、天风坪划入极乐宗势力。我军收复羡鱼港,江南漕运权回归,幸不辱命。”
“传孤旨意,着漕运总督接手江南漕运事宜。文长庚——”
知州文长庚急忙跪在门外听令。门内的未来帝王的不怒自威。
“限你半月,安顿好严州流民,恢复生产。”
“是。” 知州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急急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