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里吧嗦的惹人烦,庄随听都懒得听,他见褚渲身后当真没什么侍卫护院之内的,便知道褚渲那个喜欢纵马先行的毛病又犯了。
他大吼了一声:“有偷马贼混进来了,赵把总有言,抓住偷马贼痛打一顿,明日免操练,荤菜加倍!”
先锋司隐蔽在马群中的几位耳朵一动,情难自禁地咽了口水,纷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庄随对面的褚渲窜去。
开什么玩笑,骠骑将军手下的士卒都能为着饱食一顿随他千里突击匈奴,今日他们先锋司为了一口肉围殴个偷马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场混战在即,血肉横飞是没有的,但惨叫连连伴随着飞沙溅石倒是在马场上空飘扬。
幸好战马都是阉割过不易受惊的温驯马匹,不然若惊了马,恐怕在场诸位都没有好果子吃。
庄随把褚渲捆成了个粽子,故意在他面前拍了拍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哇,正儿八经的亲王嫡子,你好威风啊,怎么会灰头土脸地被捆在这里啊?”
褚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庄二,你竟敢对我动手,我定要去陛下面前告你一状!”
“哦,是这样吗?我怕得要夜不能寐了呢。”庄随故作哭恼,“你要如何才能不告状?”
“你先给我松开……”
庄随恍然大悟,打断了他的话:“不若这样,你原先是想要马对不对,我把马赔给你可好?”
说着,他就招来了好些战马,团团转转地围在褚渲周围。
在马群中站着还好,可若是躺着,战马不时排泄在地,那气味简直就像是被一千只蝽象围住,熏得褚渲恨不得立即往生。
褚渲眼泪汪汪,气若游丝:“我不告状了,快,快放开我……”
卫恭小声道:“不然给他放开了,万一给他熏死了也不大好。”
“听闻民间会用烧秸秆的法子来驱害虫,”徐白道,“要是真熏死了,怎么也得算个为民除害。”
他身为郡主亲子,也少不了要和这些宗室王爷打交道,说实在的,褚渲这个眼高于顶睚眦必报的性子得罪了不少人。
不说珉王府,陈留郡主虽不是太/祖亲女,在最先却是有个公主封号的,只是后来礼官议论不合礼法,才又降为郡主。但太/祖对侄女颇为喜爱,不仅亲自指了仪宾,平常的赏赐也十分丰厚。
即使这样,褚渲也对郡主府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只差指着人说不是太/祖血脉不配与他说话了。
“你说清楚,你到底是为何要到马场来挑马?”庄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藩镇截留的贡马也不少,我不信你们没带良马入京。”
“贡马的事儿怎么能叫截留呢?我们藩镇守边,自然需要好马!”
“我才不和你较这个真,我是问你,为何偏偏要到这里选马!”
褚渲原来还梗着脖子,这下见瞒不过是彻底泄了气:“我那府里的马,不知道怎么回事病得上吐下泻,根本骑不出去。所以我才想着挑几匹马用一用,我又没说不还回来……”
他眸光闪烁:“再说这些马都是阉割过的,我能拿它们怎么样,我还没嫌它们杂色毛多呢。”
“不对,”孟安指着他道,“你在说谎!”
“我说什么谎了?”褚渲扬着下巴,“我说了会还就会还,就这些品相的马还不配我为它们说谎。”
“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孟安自有一套逻辑,“你方才那样不敢直视我们,还闪烁其辞不肯直言就分明是在心虚。”
想他孟大少爷和他爹斗智斗勇多年,最知道爹坑儿子和儿子坑爹会有怎样的神色了,这豫王世子必然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没说出来。
邹彦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马蹄声,有人来了。”
褚渲眼睛一亮,虚的那口气登时在胸中膨胀:“是我的人来了,你们这些人都给我等着,我今日定要把你们埋进马粪堆里!”
庄随没空理他,心里过了一遍整件事,看似褚渲来马场合情合理,却总觉得有个关窍还没想通。
他抬起头往邹彦指的方向看,果然看到大概七八个人挥鞭驱马,不停地朝着马场这边赶过来。随着那些人逐渐靠近,庄随也把他们的面貌看了个大概,只有一个人垂头含胸的,怎么也看不到正脸。
而等他们呼天喊地叫着世子爷往褚渲身上扑时,那个人也落后了一步,并不像其他人那般紧张。
庄随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有一种即将揭开阴谋的紧张感。
他拿起马鞭抵在那个人的后心,声音沉沉:“转过脸来。”
那人佝偻着身子,慢慢地转过身来。
那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普通到随时可以街头看到这样的长相。
他局促地搓着手,脸上还有点谄媚的笑意:“官、官爷,小人是世子手底下的马奴,终日与马为伍,身上污浊不堪,不敢惊扰贵人,不知有哪处得罪了官爷?”
庄随那点紧张迅速烟消云散,反而有点草木皆兵的羞恼。
他想,就不该看那些江湖断案集,搞得他看点什么都觉得背后有天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