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地宫时,郗道茂下意识望向竹林,林间空无一人,好似刚刚都是错觉一般。
“我们,真的出来了?”庾昭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谢玄拍了拍她的头:“是啊,咱们出来了!”
“你可看到刚刚站在门口的人吗?”谢道韫向谢玄问道。
后者微微点了下头:“看那衣衫,似是燕人。”
“他既然拿到了慕容氏的剑,又出了地宫,大可一走了之,为何会救我们?”谢道韫想不通那人这么做的原因。要知道刚刚地宫里的都是会稽一族世家子,若他们死在这里,对晋朝都将是一大打击,更何况晋朝即将与慕容氏有一战。
谢道韫思忱的功夫,谢玄追上了她:“长姊,你说慕容氏拿到了那柄宝剑,会不会真的战无不胜?”
谢道韫轻笑:“若真有如此神奇,大晋如今还能这般安稳?”
谢玄爽朗一笑:“也对!还是长姊通透。”
谢道韫无奈地摇摇头:“你是关心则乱,担忧叔父在战场上有什么意外。但身为谢家子,如此感情用事恐会害了你。”
谢道韫之言似乎还有更深层的意味,但谢玄不愿细想,只得垂下头道:“我知道了,长姊。”
谢道韫不再多言,先一步离开了。谢玄回过头去,发现庾昭正蹲在远处拔着野草。
“昭昭!”谢玄笑着跑向她。
庾昭撅着嘴抱怨:“等你好久了!”
她拍拍裙摆上的土,和谢玄并肩向山下走去。
人群末尾,郗道茂的脚步有些慢。她频频回头望去,林间只有阳光落下的轨迹。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又好似从未来过这里。
王献之察觉到她的异常,放慢脚步走到她的旁边:“怎么了?”
郗道茂摇摇头:“没什么。”
王献之却直接说出了她的心事:“是在想那个燕人的事情?”
郗道茂被猜中心事,便也不再隐瞒:“听说地宫里那柄剑战无不胜?”
王献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世界上不会有常胜不败的将军,自然更不会有战无不胜的宝剑。若是如此,将士们何须奔赴沙场,都去抢那柄宝剑就是了。”
“再说,慕容氏的先祖不就曾手握那柄宝剑?你可见他们统一了南北?”王献之尽量将语调放得轻快。
“没有常胜不败的将军。”郗道茂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心脏又揪在了一起。
王献之忽然察觉到这句话的不妥,懊恼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唇,忙追着郗道茂安慰道:“常胜不败的将军还是有的,外祖父不就是例子吗?”
王献之的外祖父,即是郗道茂的祖父郗鉴。
郗道茂听出了他的安慰之意,努力牵出一个微笑来:“是啊,祖父就是常胜不败的将军,父亲也一定能得胜归来。”
王献之见她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二人并肩下山,回到了落梅山庄中。
经此一事,谢家已成功将金矿之事告知了各家士族。此时众人经历生死,脸上都是掩藏不住的疲惫,纷纷同谢道韫告辞。
郗道茂和郗恢亦立在了山庄门口。
“阿粲,不用送了。”郗道茂拍了拍谢道粲的手道。
谢道粲却执意将她送上了马车,回过头时,只见郗恢立在自己身后,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从何开口。
谢道粲扭头进了山庄,留下嘴唇微张的郗恢呆立原地。
王献之从他身旁经过,拍了拍郗恢的肩:“咱们顺路,一道走吧?”
郗恢看了看羊车,立刻给了王献之一脚:“你小子,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耍花招。自己没马?”
王献之耸肩:“没有。”
“那你骑着我的走,不许跟我们一道。”郗恢将自己的马绳扔给王献之。
后者见他态度强硬,只能悻悻地走向自己马的方向。出去两步后,他回头,恰好看到郗道茂打开了羊车的窗子。
王献之笑着冲她挥了挥手:“容娘,我走了!”
郗道茂也欢喜地回他:“路上小心。”
听见声音的郗恢举起拳头威胁道:“还不赶紧走!”
王献之撅着嘴跳上马,心道:大舅哥赶紧成家吧,省得天天严防死守我。
郗道茂一扭头,亦对上了郗恢威严的目光:“关上窗子!准备出发了!”
郗道茂立即将头缩了回去,羊车稳稳地起步,驶入了城中。
城中街巷一片狼藉,他们勉强回到家中,傅氏早就等在了大门口。
“阿爹呢?”郗道茂拉住傅氏的手问道。
“刚服了药,我让他睡一会儿。”二人并肩向内院走去。
“明日一早阿爹就要启程了,今日他的咳疾可好些了?”郗道茂很是担忧。
“还是老样子。”傅氏叹了一口气。
众人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充满了恐惧。
入夜,郗道茂沐浴过后,傅氏端着一碗姜汤来到了她的房间:“听闻你们这两日凶险重重,喝点热汤睡一觉,也好养一养精神。”
郗道茂接过汤喝了几口,便见傅氏一脸惆怅地坐在自己床边叹气。
见此架势,郗道茂喝汤的动作停了下来:“母亲,您找我有事啊?”
听见郗道茂询问,傅氏的话匣子一下便打开了:“为娘总觉得你阿兄和谢家的婚事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