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战场变局
傅氏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郗道茂和郗恢也是同样的症状,只不过郗恢先一步回过神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母亲。
“前线是什么情况?”郗恢细问道。
“与燕军交战第一日,我军刚列队完毕,主君忽然晕厥,从马上摔了下来。”小厮立在堂中将消息娓娓道来。
“军医看过了,说是积劳成疾,这才突然晕厥。”
“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郗恢追问。
“也不知道怎么了,谢万将军并没有出兵,甚至后撤了三里。”
郗家掌握的消息便止步于此,然第二日晨起,皇帝便收到了前线最新的军报。报中称郗昙因病昏厥,军营几日没有新的动作,随后抵达的谢万以为要撤兵,便后退三里扎营。然一直虎伺的苻秦趁机出兵,直捣慕容氏皇城,并俘虏了慕容氏的皇帝。现下,燕地已尽归苻秦了。
“谢万这个废物!郗昙病倒,正是接手京口军的大好时机,他却为了保住那点刚招揽的北府军主动退兵!让苻氏钻了那么大的空子!”皇帝大怒,摔了邸报大骂道。
内侍鬓边汗如雨下,不知该如何让圣上息怒,只能试探着道:“谢万将军许是有别的考量?”
“他?”皇帝冷哼一声,“他们谢家,一向只以家族利益为重。出征前朕便许诺他,这次以郗昙为前锋,待他元气大伤,朕便颁旨让谢家接受京口军。谁知道他如此目光短浅,现如今恐怕连战场都没踏上一步。”
内侍不敢多言,悄悄擦去汗水,沉默着站在皇帝身后。
宫城上寒鸦数点,唱着边塞声。
军营里亦飞过几只乌鹊,郗昙躺在床上,帐中药香弥漫。他双目紧闭着,眼前却仍是三日前的夜。
那夜,郗昙穿着普通士卒的衣服,走入一片芦苇荡中。周遭风声萧瑟,他静听着脚步声逼近。
“郗将军好胆量,敢孤身入局,就不怕本王在此埋伏了人马,要取您的性命?”郗昙身后,一位带着面具的男人慢慢走近。
郗昙勾起一抹轻笑:“东陵王说笑了,既是谈合作,必要拿出诚意来。本将的诚意,便是如此。”
他张开双臂,腰间并未佩戴任何兵器。
面具男于郗昙身前两米站定,双手背在身后,腰间却别着那柄苍梧剑:“这么说,倒是本王小人之心了。”
他虽如此说,却并未取下腰下剑。
郗昙不欲绕弯子,此时直入正题:“你我皆知,大晋攻燕,只是我朝君王的制衡之术。圣上担心郗家拥兵自重,所以以攻燕为由,目的是消耗我京口军。东陵王作为慕容皇室,自然也不希望看着自己城破,不是吗?”
慕容凌在面具下笑了笑:“郗将军这么说,是笃定我大燕一定会败喽?”
“不然,本将也不会在此见到东陵王,不是吗?”郗昙微微偏头道。
慕容凌的脸色冷了下来。身为慕容皇室,他最清楚自己国家如今是什么状况。别说郗昙这次带了三万大军攻城,即使砍去一半,他们也未必能够抵挡。如今,他只能通过郗、谢之争来为自己国家换得片刻喘息。
“既然利益相通,本王便也不绕弯子了。本王愿配合郗将军演这出戏,只是,我大燕……”
郗昙对他点点头:“本将承诺,明日交战前便病倒,绝不会让京口军攻进大燕城池。但今夜本将孤身前来,也为讨得东陵王一句承诺。”
“哦?”
“慕容氏,不能趁此机会偷袭我军。”
“本王答应!”慕容凌对他颔首道。
“以何为凭?”郗昙追问。
慕容凌低头,解下腰间长剑:“以苍梧剑为证,只要郗家军不破我燕国城池,慕容氏绝不出兵。”
郗昙单手接住慕容凌抛来的剑,临走时,转身对他道:“合作愉快。”
慕容凌仍立在原地:“合作愉快。”
次日,一切都按照二人约定好的发生。他病倒于军前,慕容凌则扯出什么汉人兵法,以不出不义之兵的由头退守城中。谢万更是胆怯,见郗昙病倒撤回军营,更是立刻下令命谢家北府军后撤三里。
这是大晋打过伤亡最少的一场仗,几日折腾下来,唯一一位伤兵还是煮饭时被热汤烫伤的。可就在众人放松警惕之时,苻氏一族攻进了燕国都城。
慕容氏倾全国之力以抵抗,却还是让苻生攻开了城门。君王慕容暐带着自己五岁的太子躲在废旧的宫殿中,为怕敌军发现,他死死捂着太子的嘴。
“儿啊,不要哭出声,不然咱们父子俩都得死在这里。”
太子颤抖着点点头,可泪水还是一滴接着一滴落下。
饶是他们尽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敌军还是不出意外找到了此处。听着脚步声逼近,慕容暐知道他们已无路可退。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已有了赴死的决绝。他牵着太子走到宫苑的后门处,用力撞开生锈的锁,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太子推了出去。
他死死关住宫门,对外面的太子道:“孩子,记住今日之辱,为父亲……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