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长长,黄沙荒凉。一辆朴素的马车悠悠前行,带着凉意的晚风拂过车檐玉玲,泠泠声响回荡古道。
马车上,萧韶斜靠着软垫,半阖凤目,信手摆着棋局,身旁伴着一黑一白两个小团子与一位粉衣灵动的佳人。
指尖落子响清灵,玉石剔透演幻境。
白子温润君子性,黑子清寒帝王行。
落子的清脆声和着玉玲谣,奏起一曲清幽。
端坐的佳人动作轻柔的喂着小团子,秉承不懂就问的好学精神,十分认真问着自家留书告别的主上:
“主上,你当真要掺合秦王与吕相之事吗?”
“算不得干涉,师兄那边留了后手,阿政这里也不能厚此薄彼。”
望着渐渐明朗的局面,神色平静的人淡定的道,手下动作从容不迫。
“那他们两个?”
洁盈明媚的俏脸透着微不可察的忧愁。
作为命符传者,自那次韩非离去,便隐隐看出了他身上还未散去的熟悉力量。
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见到主上以最高级别去动用。
虽然,她没能学到那个层次,并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因缘际会,不过如此而已。”
萧韶意味深长的道,他的时间不足支撑此劫完结,只得借由衍命局布下后手了。
“那主上,怕是免不得伤情一番了。”
洁盈叹息道。
若是以她们的心思,自是不想让自家主上趟这浑水,可谁叫萧韶那少有的几个在意之人全都入了局。
特别是非公子,主上甚至动用了命符禁术……
“或许吧。”
清冷的人淡淡的道。
随手扔下棋子,萧韶抬手揉了揉抽痛的眉心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多日推演衍命局,到底太过伤神,亦是伤身。
睁开的双眼,苍瞳漠然的看着胜负已分的棋局,注视着只有自己看得见的瑰丽异象,心中有些遗憾。
困龙升天,白泽臣服。
显而易见的结局,却已是他之偏爱。
白子仍可胜,黑子犹可困。衍命一局演双子,执棋摹性可奈何。思,思,思,负手任事流。
九问知儒志,苍生胜私情。优柔终非君王才,六世余烈谁堪比。错,错,错,白衣叹悲悯。
马车在夕阳余晖中渐行渐远,唯留一路空灵悠扬。
炎阳灼灼又逢夏,阔别多日人归来。桑海城道外,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悠悠驶向小圣贤庄。
马车停在庄外,车上的人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骨骼分明的玉手撩起车帘,修长的白衣缓缓走下,怀中抱着一个小灰团子。
待萧韶站好,确定没有命令的属下便很有眼力的驾着马车离去。
阳光之下,单薄的身影仿若羽化而登仙。微光照下,苍瞳更加剔透,清澈见底却深不可测。
在扬起的墨发的衬托下,俊逸清雅的脸庞苍白的近乎透明,神情好似有些忧愁。
清风怜惜拂面来,嬉戏墨发似解愁。
萧韶慢吞吞的步入小圣贤庄,即是身体虚弱,亦是在思考如何与师尊解释。
紫兰轩中伤筋络,萧家别院损心脉,命符禁术耗内元,衍命棋局费神识。
若是他人他或许可以瞒过去,可师尊是他的主治医师之一,他的脉象变化可瞒不过荀夫子,这也是他毫不掩饰病容的原因。
如今之躯,只怕已是强弩之末了……
守门的弟子虽然惊讶于萧韶双眼,也不过愣了一下便恭敬的行礼,连身份牌也未验明就让萧韶进去了。
丝毫不为弟子这般行为有所波澜,毕竟以他在小圣贤庄的地位,可不似外界那般刻意弱化。
更何况,敢冒充者,早已魂归泰山路。
这一幕,落于不明真相的有心人眼中,就是另一番计量了。
接到消息的伏念匆匆赶来,看见低眉顺毛的师弟全无讶异,好似一开始就知道萧韶双目从未被捥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