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墙的书架格子里摆放着许多彩色玻璃工艺品:细颈儿玫瑰纹高脚杯、亮银色玻璃三头烛台、洁白的天鹅颈花瓶……还有一些供人翻阅的书籍,每一本书都裹着亚麻布绣金书衣。
西边最靠里面是个两个橡木大衣橱,旁边是衣帽间,挂了厚实的红底毛呢布,上下两端分别缀着金色的蕾丝和流苏。
西墙还有一扇紧闭的门通向浴室。
“苏菲,坐在这儿。”
阿瑞亚轻拍柔软的床垫,示意女佣小姐坐在她身边。
她把四角床柱的纱帘放下,暖橙色的醉人光晕笼罩着她们,温暖安静的氛围非常适合谈心。
“没什么可怕的,苏菲。嘘——”
阿瑞亚抬起一根手指放到唇间,温和地说:“你听,已经没有动静了。”
在多重作用下,小女佣的情绪逐渐被安抚下来。她没那么害怕了,取之而来的情绪是愧疚和惶恐。
“小姐,真抱歉!”
红发的小女佣断断续续地说:
“还得让您来安慰我,这实在是……可我实在是吓坏了!”
“没关系的苏菲。”
阿瑞亚循循善诱:“没什么可怕的,苏菲。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女孩儿张了张嘴刚想说,又在回想到老爷的交代之后摇了摇头。
阿瑞亚抿了抿唇角,面色不变。
“好,苏菲。没关系的,不想说可以不说。”
红发的女孩儿舒了口气。
“不过你刚才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小姐?”
小女佣先是盯着纱帐顶部漂浮的流苏挂饰看,经昏黄色的灯光照射之后生出一片阴影。
流苏的影子在墙面上不安地扭动,如同余烬中即将破笼而出的触手……
啊——
苏菲轻轻地叫了一声,慌忙把视线挪到阿瑞亚脸上。
阿瑞亚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
她的面容在灰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发毛感。
“刚才……门外有……”
苏菲咽了咽口水,牙齿开始颤抖:“……门外?”
“一声枪响……”
“在那之后……他们离开了。”
苏菲身体一动不敢动,只能不断点头:“是的,他们走了……”
阿瑞亚示意苏菲噤声,伸手捂住苏菲的嘴巴。刻意放低声调,她的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虚弱感:
“现在……你听……谁在上楼。”
“嘘——”
“一、二、三、四。”
“不叫人,不开口说话。声音像拖着重物,‘他’在拖东西。”
苏菲一瞬间吓得不动了。
“不像家里的人。”
阿瑞亚准确地描述出她的感受。
“嘘……在敲门了。”
“敲门声精准、僵硬、动作机械。”
阿瑞亚低头看向苏菲,微微松开捂住苏菲口鼻的手,蓝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兴奋感。
“你还记得今天的凶手……大概什么样……他们是怎么说的吗?”
女孩喘着气,不太敢开口。她眼睛一圈红通通的,快要哭了。
“那个警官说……凶手……快得……”
“不像人……”
苏菲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被阿瑞亚捂回口中,如同一盏断了油的灯。
“别怕,嘘——”
阿瑞亚示意苏菲不发出声音,拍了拍她的头发以示安慰,苏菲听话地自己捂住嘴。
阿瑞亚摸出枕头底下私藏的手枪,她曾经练习过射击,百发百中。
如果她是男人……或者说,如果这个社会不对女人这么苛责,她可能前途无量。
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视为应该保护的羔羊,或者待价而沽、待嫁闺中的珠宝。
算了……
苏菲意识到阿瑞亚想干嘛,她害怕了。
“别!小姐……”苏菲拉住阿瑞亚的衣角,小声说。
“别怕。”
阿瑞亚再次安慰道。
她轻手轻脚地撩起纱帘,缓缓靠近那扇门。
苏菲吓得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跟上去,途中在床尾扛起一张软凳。
如果门外那个……东西打算破门而入,她就会在第一时间用凳子砸烂对方的脑袋。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门外发出令人牙酸、掉鸡皮疙瘩的声音。
阿瑞亚和苏菲一齐透过锁眼向外看去。
漆黑的楼道里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
连那种让人不耐的声音都消失了,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她俩对恐惧的幻想。
“应该……没事了吧?”
红头发小女佣苏菲顺了口气,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等等……走。”
阿瑞亚领着苏菲向后退了两步,远离那扇门。
她缓缓举起枪对准锁眼,它像是一个漆黑的门洞,很难不让人联想。
嘎吱嘎吱——
随着她们的远离,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又出现了。
阿瑞亚继续冷静地领着苏菲后退,小女佣听得头发发麻,但看着阿瑞亚如此镇定,她也没那么害怕了。
两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随着门的一阵颤抖,一个东西整蠢蠢欲动。
她们俩都看见了,那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生物。
一条苍白的细长舌头,舌尖分叉,从锁眼里探进来。
那条舌头先是卷曲成成一团,表面没有一点血色,全是苍白,像是腐肉的边缘。
随着那东西缓缓展开,它周围弥散出雾气,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散开,如同爆炸中的硝烟味儿。
舌头表面浮动的青筋像河流一样汩汩流动,苍白无血色的怪物通过锁眼,离她们越来越近。
那条舌头伸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长,两个分支探视般一左一右交替蠕动,仿佛在嗅闻什么。
它从上到下探闻一圈,最后锁定两个女孩的方向,于是缓缓朝她们的脸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