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抽什么风?”殷启恒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还担心殷池是在和应霁一起做戏?做戏也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秘境坍塌必定是意外,那些高人也没有这样左右秘境的本事,应霁必然是死透了的。”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若是害怕殷池那种心狠手辣背信弃义的人,往后就将他发配到一边眼不见为净便罢了。左右养着他那一家子也费不了多少银钱。”
“我不是害怕殷池,那种蠢货有什么好怕的?”殷启瑜紧皱着眉头,“我是担心那个贱种——”
殷启恒眯了眯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过我?”
“我……”殷启瑜一时语塞,她咬着下唇磨蹭许久,终于还是说出了真相,“我以前……以前给他下过毒。”
不止一次。
最早是在应霁母亲去世后不久。
应霁的祖父因为女儿离世大受打击,自此一病不起,他的舅舅为了照顾年迈的父亲,也暂时顾不上年幼的应霁。
在应棠去世之前,殷呈禄都伪装得很好。
葬礼之上,殷呈禄哭昏过去好几次,一副恨不能随亡妻而去的深情做派。
应家父子两人也想不到他心底会有多恨自己的亲生儿子。
应家父子两人一走,殷呈禄便原形毕露,将几个外室和私生子接进了家门。
彼时应霁和殷呈禄还住在一起,殷呈禄还没有娶新妻,几个外室年轻貌美,熬到此时苦尽甘来,都觉得自己有机会上位,于是每天明争暗斗,好不热闹。
有机灵些的,早就从细枝末节处窥探出殷呈禄对长子的不喜,时不时就给应霁使些绊子。
私生子们耳濡目染,也没少动歪心思。
而且年幼孩童毫无顾忌,有时行事比大人还要残忍果断。
殷启瑜的母亲曾在药铺帮过工,粗通药理,给殷呈禄献过不少药。
其中就包括见血封喉的杀人毒|药,还有一些能损毁心智的慢性毒|药。
殷启瑜时常看到母亲看着那些药瓶唉声叹气,面有不甘,左右踌躇许久,终究还是收起那些药。
弄明白那些药的作用之后,殷启瑜偷走了那些药。
她并不是完全不动脑子,那时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直至许久之后也没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年幼的孩子因为母亲离世大受打击,哀思过度,一病不起。
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就连应霁自己似乎也从没生出过疑惑。
他根本就不记得那些事情。
“明明让他变成废物的药都起效了……”殷启瑜用力啃着自己的手指头,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可是,那时候……我明明亲眼看到他断了气,但是、但是——”
她强压着惊喜去叫下人,假装慌张地说看见应霁昏倒了。
结果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房间时,应霁又幽幽地睁开眼睛。
那一双无神的眼眸越过下人,直勾勾地看向躲在门口的殷启瑜。
殷启瑜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拼命地捂住嘴咬自己的舌头,才没有尖叫出来。
从那之后,她就很害怕再与应霁面对面。
她憎恨着应霁的存在,却又无比害怕那真的是一个杀不死的怪物。
没有亲眼见过那个“死而复生”的场面的人,是无法体会到她的恐慌的。
殷启恒闻言也不过觉得是应霁体质强悍,且殷启瑜做事毛手毛脚,若是药量大一些,再等一等让其他下人自己发现应霁,兴许早就斩草除根。
又或许干脆就是她偷错了药。
真正致命的毒药,怎么可能放在那么容易被偷到的地方呢?
殷启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还在发抖的妹妹:“这一回运气可都站在我们这边!他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些高人,乃至族长和父亲,都对秘境崩塌一时感到心急如焚,殷启恒反倒心下窃喜。
他比任何人都期望秘境彻底崩塌。
那样应霁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还能不能进天途门——在天途门长老和首徒都对应霁青眼有加的情况下,殷启恒更恨不得他早点死。
他们甚至愿意冒着风险亲自返回秘境去救应霁。
殷启恒隐隐感觉,如果这一回应霁活下来,他们一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幸好。
幸好还有秘境崩塌这一遭。
殷启恒暗暗松了一口气,余光却瞥见妹妹颤抖得更厉害了。
“你怕什么?难道还担心什么厉鬼索命的戏码?”
“哥、哥……”殷启瑜一把攥住了殷启恒的衣袖,颤抖着看向院墙另一角,“应、应霁——”
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眼底倒映出应霁满身鲜血的身影。
那是鬼魂吗?
还是说又一次的……死而复生?
殷启瑜哆哆嗦嗦地低头,看到应霁脚下的影子,整个人猛然颤抖了一下,又扭头去看身旁的殷启恒。
“应霁已经死了!”殷启恒不耐烦地吼道,他觉得妹妹有点陷入魔怔了。
然而当他跟着转过头时,眼瞳瞬间震颤了一下:“怎么可能……”
——那并非殷启瑜一人的错觉。
应霁提着剑缓缓地走向他们,脸颊上沾着血,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带走最后一点余晖,惨白的月光照得他的脸好像是地狱回来的恶鬼。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憎恨,只有一片麻木。
然而那缓慢的脚步却好似力敌千钧,无形之中便压在这对兄妹的脊背上,让他们的脚步颤抖着钉在原地。
动弹不得。
厉鬼真的回来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