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疯了?”郁葳抬头看着她,嘴唇深抿着,
目光黝黑藏着看不清的阴翳翻覆。
喻唯把裤脚放下去,磨着下唇,低声说:“真的没事,几天就好了,没影响的。”
“我是不是说过我的事跟你没关系!”郁葳脸色难看,“我不用你来档!”
喻唯仰头发愣,表情茫然。
半响,她低下头:“对不起。”
盛夏中午,高楼夹缝里的小巷狭窄逼仄,空气似乎都停滞了,暑气蒸腾闷热,聚拢在这里。
空气寂静滚烫,喻唯撑着地面起身,腰里环过一只手。
郁葳声音闷沉:“去医院。”
“不用了。”喻唯低着头,束手缩脚往旁躲,但脚迈出去,搂着她的人固定的纹丝不动,没有趁势放开,甚至更用力了些。
郁葳沉着脸,“别乱动。”
“抱歉。”喻唯身体僵硬,“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你不欠我什么,不用总是这么低声下气赎罪一样。”她声音依旧很冷,“你要是需要道歉,我是不是该以死谢罪了?”
喻唯垂眸,疼得声音有点抖,喟叹般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郁葳脸绷得很紧,心口翻涌着的情绪艰难压下,才偏过头余光瞥着喻唯,她雪白眼睫一直在抖,咬着唇忍。
“派出所离这不远,一会儿就到。”郁葳拧眉,往巷子外张望,“我先送你去医院。”
喻唯咬着唇轻磨,声音怯怯,“……我没报警。”
“什么?”郁葳一脸不可思议。
喻唯磨着下唇里的肉,这两天郁葳转学的事已经有人发网上了,很多恶意的猜测和讨论,郁葳不是明星,但因为曾经是被寄予厚望,至今也是国内现役里技术难度掌握最高的女单运动员,关注她的人比想象中要多。
报警如果被人认出,发到网上又是各种谣言和麻烦。
喻唯斟酌着,低声:“我不想被人议论。”
郁葳没吭声,掏出手机,简明扼要地报警之后挂了电话,低头看着喻唯,“议论你什么?嘴长别人身上你控制不住,但挨打就要找警察,这是你的权利,没人教你被勒索被欺负就要找回来?”
找回来?
喻唯仰头怔怔看着她。
小巷里不知从哪里袭进一缕风,裹着盛夏中午灼人的温度,潮热扑面。
喻唯低声如呢喃,“是吗?”
派出所离这不远,两人还没走几步,民警就先到了。
俩人在车上坐了笔录,又顺路送到医院。
检查完骨头没问题,但是软组织挫伤还有外伤,木棍上的钉子划破皮肤,好在不深,保险起见还是打了针破伤风。这几天最好休息,不能剧烈活动,促进伤口愈合,防止表面其他皮肤破溃。
喻唯松了口气。
“送你回去。”郁葳扶着她在路边打车。
她往前走,没走动,低头看了眼扯住自己衣袖的两根手指。
细细的,小孩一样。
“回学校。”喻唯说,“已经上课了。”
郁葳:“给你请假了。”
喻唯张张嘴,语气里带着软软的请求,“我不想让家里知道受伤的事。”
郁葳拧眉,干燥的嘴唇抿进去。
医院门口等车的人多,郁葳扫了一圈,回头就见松开她衣袖的人垂眸站在一边,受伤的腿曲着,半歪着身体,沁出汗打湿了头发黏在额上。
眼尾微垂,巴掌大的脸一半缩进衣领。
狼狈又委屈。
郁葳咬牙,打车把人塞进去,跟司机报地址。
喻唯正在想怎么跟丁晴解释,知道郁葳差点被打,丁晴一定会发疯,她要怎么安抚。
听着郁葳报的地址,居然不是家,也不是学校。
喻唯茫然又惊讶地看向靠车窗的郁葳。
绯粉的眼睛又润又亮。
郁葳余光收回,深抿嘴角,“我家。”
喻唯身体瞬间僵硬,像是魂魄被牵出体外拧紧撕扯后无法附体的酸胀空悬,带着无所适从的虚无茫然,和犹疑紧张。
她说:“你知道,我们是抱错的,你家里……”
她分不出妥帖的称呼,理不好稳妥的遣词,也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知道。”郁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