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发钗的银两已经全部用作偿还高利贷,洛蔚宁非但身无分文,还担负着半贯钱的阁楼赁钱。姐妹俩好说歹说,院主才给了五天的宽限。
五日后,要是拿不出赁钱,她们一家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姐妹俩不禁嗷嗷叹息,汴京不愧是帝都,政治文化中心,商业繁华,汇聚了大周最优秀的人精,她们想要在这里赚一两银分一杯羹当真是难于上青天,且处处有坑等着她们踩!
家里只剩下洛宝宝抄书的六十文积蓄,用作她们未来几日的吃穿用度。
傍晚,洛蔚宁在鸿鹄院的公用灶台烧好饭菜捧回阁楼,收拾好洛宝宝抄书的桌子当作饭桌。一家人吃着桌上仅有的一碟肉沫炒白菜。
若非奶奶还病着,洛蔚宁连肉沫也舍不得买!
奶奶看到灰墙上挂着的几包药立即询问了药钱来源。洛蔚宁直言自己昨日骗了一个富商千金,得了二两银买药。抹去了得到珠钗当了八两银,还掉六两高利贷的事实。
若是奶奶知道她为了给她治病借高利贷,免不了难受自责,又要喋喋不休地说自己连累儿孙,万一想不开可怎么办?
在洛蔚宁看来,奶奶是她们唯一的长辈,无论吃多少苦,也要保护好她。只有奶奶在,她们才不是无家可归,到处飘零的野孩子。有奶奶在,她们就还是个孩子,有人心疼!
这一个月的药钱由来,洛蔚宁都说是从富家千金那儿骗回来的,所以这一次奶奶依旧没怀疑她。
洛奶奶只恨自己年老一身病痛,连累孩子,却又舍不得丢下孩子离开。这次她没再自怨自艾,赶快把今天发生的喜事告诉两个孙女。
“这几日你们就不要出去骗人了,你们林姥姥给回信了,这几日会登门看望我们。”
“真的?”洛蔚宁扒着饭,眼睛都亮了。
这个消息让她看到了希望,一家人在汴京的稳定生活很快就要有着落了!
冬季天黑得很快,夜幕完全笼罩着大地。
洛宝宝点燃蜡烛投入到抄书中去,洛奶奶喝了药则早早上床入睡了。
洛蔚宁从阁楼出去,翻越护栏爬到与阁楼楼台齐高的屋顶。沿着屋脊慢慢走到中间,顺着屋瓦倾斜的方向躺下来。
她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屈膝撑在屋瓦上,另一条腿横搭在膝盖上,用最放松的姿态享受一天中最宁静、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今夜晴朗无雪,目之所及皆是月亮星光。
她轻轻叹息一声,眼中荡漾出多日来难得的愉快。
终于和奶奶的熟人联络上了,她们或许可以暂住在熟人家,不必面临房屋赁钱的压力。宝宝抄书,她找一份稳定的体力活,不求赚多少银两,但求在汴京稳定下来,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打探当年赠她玉璜的女孩了。
她伸起右手食指,对着夜空写了两个字。嘴里浅声呼唤,“巽子。”
声音如同吟唱般载满柔情。
不知道为何,脑海忽然浮现出上元夜她站在州桥上,猝不及防闯进她视线的杨晞的笑容。
与记忆中的笑容有几分相似。
“这个你拿着吧!”身披孝服的小女孩立在台阶之上,手里递出一枚挂着红流苏的玉璜。
七岁的洛蔚宁面黄肌瘦,眼神犹豫地道:“可是这看起来很贵重。”
“我还有一块!”
小女孩咧嘴一笑,如冬日的阳光,温暖而灿烂。
那晚她真的抱着杨晞可能是“巽子”的想法上前结识她们。可经过后来一个时辰的相处,发现自己好像想太多了。
记忆中的女孩同情弱者,温和善良,哪像杨晞这般咄咄逼人?
洛蔚宁也怀疑过是因为诊脉识破了女儿身,可她为什么没有当场扒掉她的身份,让她姐姐认清她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她的思绪混乱,很快停止这个无端的猜测。
繁华汴京,茫茫人海,能偶遇十年前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不觉得无稽之谈吗?
翌日,洛奶奶的姐妹林姥姥在日暮时分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来到阁楼。
那是一个年纪和洛奶奶相仿,头发盘起,簪着华美的鸟纹金钗,身着棕色绣花锦衣的老妪,看起来十分贵气,一定在汴京混得很好。
她脸色红润,精气神是生病的洛奶奶无法企及的。
林姥姥与洛奶奶自小在一个土匪窝—山寨长大,曾经一起学习骑射、武艺,一起跟着长辈以抢劫富人谋生。林姥姥天生放荡不羁,向往江湖;而洛奶奶则偏向过平静的隐士生活。
三十年前山寨没落,林姥姥毅然选择上汴京闯荡讨生活,而洛奶奶则择了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建屋子,购买二亩田地过起了清贫却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