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洛蔚宁午后来到外城东南隅的街上,背靠街边朱红色的廊柱,目视街道远方,手里拿着一包蜜饯果子,果子往嘴里送,腮帮子一下一下地鼓动着。
一袭黑色劲装衬出瘦削硬朗的身形,面容俊秀,举止活泼,看起来分外可爱,引得路过的小娘子时不时投来目光。
二月初,老百姓都从新春的喜庆中抽离出来,回到平常的繁忙生活去。许多商贩也回到街上支出档口,吆喝买卖。
这儿地近国子监和太学,偶尔有些衣冠整整的读书人途经。
洛蔚宁目光往道路南边看去,等待着堂主说的那位开封府官爷回来。
据堂主说,这位官爷今日到附近的五岳观为疫病之事祈福,约莫申时会从这条街去往御街上去。
直到出发前,林姥姥才把橘井堂的仓库位置告知于她,不由得感叹堂主心思之谨慎,直到最后一刻才愿意把最重要的秘密透露给她。
林姥姥教她念了一些话术,是用来说服官爷出面解决橘井堂用的。
她不过是一个出身底层的小老百姓,从没与当官的打过交道,一会要拦截的官爷是多少品级,多大年纪,她一概不知,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悄声念着林姥姥教的话术,努力平复紧张的心情。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敲锣声,洛蔚宁闻声张望,街道拐角处行来一列仪仗队伍,十几名穿紫衫戴卷脚幞头的禁军走在最前面开道,把街道上的行人车马纷纷赶至边缘。
老百姓素来喜欢凑热闹,卤簿来时他们围观了一次,回程仍然有不少人涌到边上凑热闹。十多名禁军用身体在两边筑起了护墙,以免有人中途闯进来。
开道的禁军骑在马背上,一身盔甲,腰间束着带鞘军刀,看起来是个比较高级的禁军。
几排整齐的步兵跟在将军身后,再往后有人举着歩障,遮挡與车下的贵人。
洛蔚宁盯着被团团簇拥在中间的與车,想起林姥姥说过这个官爷的特征。
午后申时左右,这条街上出现最豪华的卤簿,中央马车上的人便是她要见的官爷。
她来汴京一个月,很少到街上凑热闹。这个仪仗是她一个时辰看下来最隆重的。
她看了看天色,日光偏西,刺眼地照射下来。来到此处是午时,等了一个时辰有余,现在正是申时左右。
禁军魁梧的身躯挡着路两边的围观者,闯入街道中央不是件容易事。
洛蔚宁急得跺脚,心跳如擂鼓。不断地思考该如何进入街道,和马车内的官爷说上话?
这时候,和她一街之隔的茶楼二层,一抹蓝色身影坐在包间的窗边,远眺即将来到的皇子卤簿。
杨晞目光偏移,落在街道对面那个紧张得擦着手掌的黑衫少年身上。
茶杯举到嘴边,维持平静的容色,但她心中却难以抑制地忐忑起来。虽然她让林姥姥教了洛蔚宁话术,可事情多变,总不会尽如人意。
这正是考验洛蔚宁机智灵活的时候了。
洛蔚宁眼看着队伍越走越近,再不尽快抢在仪仗队经过前出去,就要错过这位官爷了。
如此一来,非但得不到百两黄金,还会让林姥姥和堂主失望。
咬了咬牙,心一横,大步往围观的人群挤去。
其实她有武功,只要飞跃而起,一个翻筋斗就能翻到路中间。然而穿着一身黑衣,这样的动作容易被当成刺客,恐怕还没开口就被乱箭射死了。
她不蠢!
挤在人群中间,她的掌贴在前面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后背,突然猛力推了一把,男人哎呦一声往前倒去,前面的人顾着围观,对于突如其来的重力无法承受,一个接一个往前倒去,倒了两排人,禁军无力阻拦,大都跟着围观者摔倒了去。
其余人害怕踩踏,东奔西跳,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洛蔚宁趁乱冲出街道中央,大喊,“官爷请留步!”
她张开双臂拦在开道的将军面前。
许多禁军都忙着维持街道两边混乱的秩序,压根看不见路中央跑出一个人。
茶肆楼上的杨晞把洛蔚宁所作所为尽收眼底,露出会心的微笑,“还算个机灵人!”
道路上,策马开道的魏王亲卫将军林柱立即警觉,抽出腰间佩刀,指着洛蔚宁厉声喝,“什么人?”
面对面若神煞的将军,和明晃晃的刀,洛蔚宁竟然出奇地不感到恐惧,反而比跑出街道前轻松了不少。大概是因为自小舞刀弄枪射弓的缘故,当碰到熟悉的兵器,和武夫直截了当粗野气质,就觉得自己能应付得来。
她单膝跪在马前,证明自己不是坏人。拱手高声道:“军爷,草民姓洛,有重要事情求见车内的官爷,麻烦您通报一声。”
“车内之人是你能见的吗,不想死就滚一边去!”
洛蔚宁据理力争,故意扬起声音足够让后面與车之人听清楚。
“草民所说之事和疫病有关,关乎百姓生死,还望军爷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