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下山,天色灰暗,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两人浑身湿哒哒站在河边,好显狼狈。
听见杨晞打了个喷嚏。洛蔚宁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
对方不悦地拨掉洛蔚宁的手。
洛蔚宁才想起以关心洛宝宝的姿态关心杨晞是不妥的,在杨晞眼中她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她这样是可以被告轻薄罪的。
洛蔚宁看着杨晞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浑身上下的曲线暴露无遗,她脸红耳赤,赶紧别开视线,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猥琐。
然后脱下自己的大氅,甩了甩水,披在杨晞身上,悄声道:“你衣服都湿透了。”
杨晞偏头看了看她,很快明白她的话中之意,神色稍霁,目光感激,点了一下头。
洛蔚宁左右张望,想起林姥姥做工的樊楼就在附近,于是带着杨晞去了樊楼。
…………
林姥姥在樊楼做工多年,洛蔚宁和杨晞从后门进去,随便拉住一小厮就打听出来了。
林姥姥看到两人落汤鸡似的出现在面前,大吃一惊。
小阿宁怎么会和堂主在一起,还浑身湿淋淋的?
见杨晞颜色冷静,目光疏离,她立即忖度出洛蔚宁未知道杨晞乃是堂主,她固然要和堂主装作不认识。
装归装,她却不敢怠慢堂主。给洛蔚宁找了一身小厮的旧衣,给杨晞找的却是樊楼里身材相当的小姐未穿过的新衣裳。
她把洛蔚宁和杨晞带到了樊楼东家给她分配的居所,推着她们进房,道:“快把衣裳换了,免得着凉!”
洛蔚宁和杨晞各自捧着折叠整齐的衣裳,踏进房内,只听得身后“砰”的一声,门被林姥姥关上了。
她们转身对视,杨晞怔住,洛蔚宁却不以为意,“快把衣裳换了吧!”
她快手快脚地脱下了脱夹棉交领服,准备解开中单扣子的时候,她发现杨晞一动不动地捧着衣裳,难为情地看着她。
洛蔚宁后知后觉,她在杨晞眼里还是个男子。
无奈一笑,看来只有坦白身份,这个别扭的小娘子才会乖乖换衣裳了,于是道:“杨小娘子不必害羞,实话跟你说,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女子。”
“什么?”杨晞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表明身份,有些意外。
洛蔚宁误以为她是得知她不是男子而吃惊,又耐心道:“我也是女子,所以你可以放心换衣裳,不要拘谨,不信你瞧。”
洛蔚宁脱下中衣,裸露白体,指着胸口前缠着的一圈白色裹胸布,认真解释:“这是裹胸布,女扮男装用的。”
杨晞早知晓洛蔚宁的女儿身,哪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不愿换衣裳。她和洛蔚宁不一样,不仅男女授受不亲,女女也授受不亲!
洛蔚宁看着杨晞依旧为难的样子,好无奈:“还不信?”
她抬起一手,解开扣在腋下裹胸布的结子,心一横,当着杨晞的面把裹胸布拉开。
“干什么?”
杨晞吓得闭上眼睛,猛然转身,背对洛蔚宁,身板挺得又僵又直,气得脸红耳赤,“你孟浪!”
洛蔚宁纳闷了,“这……大家都是女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的脖颈修长洁白,挂着一圈红绳,悬着当年巺子赠她的那枚白玉璜,玉璜贴在两个小馒头之间。勒上林姥姥为她备的干净的裹胸布,玉璜又重新被裹在里面。
穿好衣裳后,洛蔚宁只好出门等候。
良久,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袭红色的倩影出现在面前。
杨晞穿着一身新净的衣裳,素色一字衫裙,外披绯色花纹大氅,虽然服饰和樊楼小姐穿的无异,但穿在她身上却毫无风尘气,看起来高贵而冷艳。
头一次见杨晞穿绯色,和公主相比,真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洛蔚宁竟看失了神。
杨晞被她盯得局束不安,低垂脸颊,双手端在腹前不知所措。
林姥姥心道,这小阿宁竟敢对堂主如此无礼,赶紧咳了咳,翘着兰花指夸赞:“哎呦,这位小娘子穿起这身可真好看!”
洛蔚宁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失态尴尬,挠着头憨笑附和:“对呀,杨小娘子真美!”
杨晞不与她们多说,冷声道:“既然衣裳换好了,那我也该走了!”
她踏出门槛,洛蔚宁连忙拦在她面前:“可杀手还在街上。”
杨晞淡然一笑,“那杀手是冲你来,又不是我!”
说完便侧身迈步,从洛蔚宁身边经过,沿着廊道离开。
洛蔚宁有点无助,“哎……”
好歹她们也一起经历过患难,杀手都还没走远,就急着与她撇清关系,未免太没义气了?
杨晞走了五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来,“对了,既然杀手是冲你来的,你还是在樊楼躲上几天吧!”
表面上是给洛蔚宁的建议,实际上是以堂主的身份叮嘱林姥姥收留洛蔚宁,保护好她。
洛蔚宁怔怔地看着杨晞的身影消失,有种被落下的绝望、害怕感。
蔫着脑袋回到林姥姥的居室,抬头看见挂在落地架上的湿淋淋的衣裳,准备收拾去晾晒。刚拿起杨晞换下来的蓝色衣裳,就瞧见挂在最里面,被衣裳隐藏了的玉。
黑蓝色的编织绳窜着两颗白玉珠,玉珠和一块白玉璜相连,底下连着流苏。不难猜测,这是杨晞的腰间配饰。
可洛蔚宁瞧着这块玉璜怎么有些眼熟?
同样是弧形白玉璜,同样的凤凰雕刻,凤凰嘴里也衔了半颗玉珠。
她把脖子那块解下来,与杨晞那块拼在一起,两只凤凰衔着的半颗玉珠竟然完美相合,两块玉璜也刚好合成一个整齐的圆。
脑海忽然响起赠玉女孩稚嫩的声音:“我还有一块!”
洛蔚宁瞳孔扩大,满脸的震惊,嘴唇嗫嚅:“这……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