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是闯祸了怎么办?”我已经开始诸多担心了。
“他会护你。”
看着安然莫名地坚信,我撇嘴,“姐,你老实说,宁韫拿了多少钱来收买你做说客?”
“傻丫头!”姐姐没好气地点了点我的额头,浅笑着别过脸去,将我的头轻靠在她肩头。
圣旨赐婚后,我便没有再见过宁韫了。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我常在门口溜达晃悠,却怎么也没能碰上面。
倒是看到宁府的家丁丫鬟忙进忙出筹备婚礼事宜。
姐姐和娘亲开始为我置办嫁妆,铃儿也忙得脚不沾地,不见人影儿。爹爹眼不见心不烦,约上老友出去钓鱼,只剩下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只好缠着小乐儿玩耍。
“小乐儿,你在写什么?”我把院子里书桌旁认真写字的小乐儿抱起来,圈在怀里,抵额猛亲了几口,额前的发丝搔着她痒痒得咯咯直笑。
“爹爹教了我写‘囍’字。”小乐儿仰头认真答道。
“为何要写囍字呀?”我学着她平日里奶声奶气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爹爹说,小姨要成亲了,乐儿也要送小姨一份礼物,写好了这个囍字,裱起来送给小姨。”
看着小乐儿稚气未脱却小大人十足的模样,我不禁心头微暖。
“娘说,囍字是两个喜字组成,喜即欢喜,喜爱,两个喜字就代表了两个人心生欢喜地相识,相知,然后相爱,最后喜结良缘,夫妻恩爱,有喜之后生个可爱的小宝宝……”
看着这小大人喋喋不休有理有据地望着我说道,末了还不忘问上一句,“小姨,你欢喜吗?”
我欢喜吗。
我望着宣纸上一个又一个的囍字,一时恍惚,无法回答这童言无忌的问话。
若是放在从前,能够嫁于宁韫,我定然是十分欢喜的。他温润如玉,才华横溢,且打小他便护我宠我依我,有此夫君,如何能让人不欢喜?
可如今,他拿了圣上的旨意,突如其来的求婚,难免多了几分强求的意思。
因毁容退掉公主的婚约,看似是逼于无奈的下策,实则却是利于仕途的上上之策。
我心中始终不敢确认,他所做的一切能够出于半分喜爱和欢喜。这感觉犹如针刺,时时刻刻扎在我的心尖上,无法拔除。
但如安然所言,事已至此,没有退路。
人这一辈子,能够牢牢握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太少了。
我所能做的,不过是以心换心,用从前的心意消解猜忌,终会有欢喜的那一天。
日子快似一眨眼,转眼大婚已至。
娘亲和姐姐一早为我梳妆打扮,姐姐弯腰理着凤冠上的流苏,娘亲细细温柔地为我梳发,嘴里不停念叨着,“一梳梳到尾,夫妻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连理共双飞,三梳输到尾,永结同心家和睦。”
小乐儿从娘亲和姐姐的中间费劲儿地挤进来,肉嘟嘟的手中捏着一个热乎乎的红豆包子,努力地踮着脚尖递到我嘴边。
果然还是小乐儿最懂小姨。
梳妆打扮了几个时辰,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偏偏娘亲和姐姐格外细致,不允许有半分怠慢,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坐在那里被摆弄了许久,困得脑袋都抬不起来了,一口红豆热包下肚,瞬间精神了几分。
我笑眼咪咪地低头在小乐儿粉嫩的脸蛋上轻啄一口,鲜红唇脂印了个唇印在她脸上。
姐姐拉过小乐儿,连忙又拿起唇脂盒替我补了补嘴巴上的颜色,嗔怪道,“你呀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吃。”
“什么时候?”我懵懵地抬起头,反问道。
“花轿临门,新娘子还在吃包子,这像话吗?”
“谁规定新娘子不能吃包子啊?”我将口中的包子咽下,奇怪道,“姐姐出嫁的时候,我还怕你饿,偷偷给你塞了几口桂花糕……”
姐姐被揭短,没好气地拿过小乐儿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直接塞我嘴里,“那你吃,吃饱了再补妆。”
我得逞地嘿嘿笑了两声,偷偷朝小乐儿眨眨眼。
“好了好了,别闹了,快点补一补妆面,花轿马上就到了。”娘亲终于放下了手中木梳,拿起了凤冠为我仔细戴好。
宁安两家比邻,但是为了彰显宁韫新科榜眼和待上任监察御史的身份,吹吹答答接亲的队伍从宁府门口出发,愣是绕着长街一大圈,大红花轿才停在我家门前。
娘亲和姐姐最后为我盖上了大红盖头,扶着我出门,盖头随着步伐走动摇摆的间隙,我隐约瞧见爹爹站在门外的枣树底下拿袖子抹了一把脸。
打我懂事起,爹爹常常便是嘴硬心软,我在外面闯了祸,回来时爹爹吹胡子瞪眼,手里的家法戒尺却从未落在过我身上。爹爹每每出远门,我嘴馋要他带这带那,他嘴上呵斥拒绝,却从未空手而归。
娘说,从前嫁给爹爹时,他是极有原则又固执的人,他说的不行,就是不行,谁劝也没有用。但是两个女儿出生以后,他的那些所谓的坚持与严厉,日渐消散,最后终于成了个只会打雷不下雨的老头子。
娘亲开口唤他,他迅速地整理了衣装应声而来,和姐姐娘亲一起送我出门。
临上花轿前,拜别爹娘,娘亲泪眼婆娑地拉着我手不舍得放,爹爹别过脸去,隐约叹了口气。
姐姐拿着手绢为娘亲擦泪,安抚娘亲说两家如此相近,时时都能回家来,让娘亲宽心。
“爹娘放心,宁哥哥打小便待我好,女儿嫁与他,自然会举案齐眉,恩爱和顺,一生欢喜……”我回握住爹娘的手,坚定道。
我终究是信了姐姐的话,放下一切顾虑,信他会护我敬我爱我。
一如从前年少时候,他飞身扑过来为掉下树来的我隔绝危险,又只身担当了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