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自家公子显然已经洗漱过了,一身靛青色长身直裰穿得板板正正,木簪束发,精气神竟也难得的十足。
“公子,您起这么早?!”陈安惊得有一瞬失态。
赵庭倒也包容,淡淡颔首:“快着些。”
“诶,诶!”陈安忙应下。
三两下穿好衣服,冷水拍了把脸,粗盐刷了回牙,眨眼功夫他就一面束发一面走出了门。
主仆二人出门,驾车的老钱头已经等着了。
七月的天,便是晨起也一样闷热燥人,陈安坐在车辕子上,一面拿手扇风,一面彻底佛了。
公子的心思他别猜,反正他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所以他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靠着继续眯眼假寐起来。
不知行了多久,是马车里传来的一声“停车”吵醒了他。
他忙一下挺直脊背,跟老钱头重复道:“停车停车!”
“吁……”老钱头勒了缰绳,停了马车。
陈安已经掀开马车帘子,问道:“公子,怎么了?”
赵庭目光锐利地在路两旁扫过,道:“有血腥味。”
“血腥味?”陈安用力嗅了嗅鼻子,刚想说没有啊他没闻到啊,下一瞬面色就凝重了起来,“好像真有,小的去看看。”
老钱头也下了马车,去了路的另一边查看。
“有人!”很快陈安就大声叫了起来,“公子!这有个人!”
那是个穿粗布灰衣的高大男人,即便躺着也一样显得魁梧。只不过他身上的粗布灰衣早已被血浸湿大半,人也面色灰败嘴唇发乌,瞧着像是失血过多不太好了的模样。
赵庭上前查看一眼,立刻吩咐:“抬上车!”
“抬、抬上车?”陈安再是谨记下人身份,这会儿明明白白的危险摆在眼前,他也顾不得了:“公子,这人伤势严重,很明显不是有仇家寻仇,便是被缉捕的在逃凶犯。这种人咱们不能……”
赵庭打断他,不容反驳道:“放心,不会有事。”
“可……”陈安还想再劝,赵庭一摆手,彻底止了他的话。
男人到底被搬到了马车上。
他确实失血过多,人抬起来的时候身下全都是血,陈安和老钱头怕碰了他伤处血再流,明明就两步远路,愣是折腾半天才给搬上车。
一路赶回城内,陈安被打发去西街的千金堂请大夫,赵庭则让老钱头把马车赶到了西街尽头的棺材铺子赵记后门处。
还好救治及时,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来看过后,一面提笔写药方一面道:“亏得你们请我及时,再晚些,怕是除非大罗神仙在世了!不过还是得好好养着啊,流了那么多血,可得好好补补才行。”
陈安后怕地抚着胸口,还好还好,回来路上他就怕救了个死人呢。狠狠深吸两口气后,他随老大夫去抓药了。
待把受伤男人交给棺材铺的赵老板后,陈安才陪着大公子重回马车,一路行到东街一家早点铺子,连着车夫老钱头一起,要了三碗粥,三笼小笼包子。
与西街住的都是穷苦百姓不同,东街则基本住的都是达官显贵。
在东街的早点铺子门口,陈安一面低头喝粥,一面看着坐在邻桌的老钱头,片刻后忍不住,低声道:“公子,这下老钱头会不会知道那棺材铺子其实是你的啊?”
赵庭在永宁侯府这些年,爹不疼嫡母苛待,不说静思堂各样吃穿用度都跟不上了,光是每月连月例银子都发的不及时,他也不得不在外偷偷给自己找个营生。
这棺材铺子就是他找的营生。
开在达官显贵几乎不会涉及的西街,又是常人眼里晦气的做着死人生意,所以足开了有十年了,府里愣是没有外人知道。
但今儿看棺材铺子赵老板对他的尊敬态度,老钱头便是猜也能猜到了。
赵庭抬眸看了眼闷头吃包子的老钱头,道:“老钱头的小孙子病得严重,你再拿十两给他,让他拿回去给他小孙子治病。另外,他大孙子至今没有差事,你去问问,看他愿不愿意让孩子去棺材铺子做事。要是愿意,直接带去就是。”
陈安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两个五两的银锭子,直到坐在老钱头面前把话说完了,才猛地反应过来,老钱头小孙子病得严重大孙子没有差事,这事儿连他都不知道,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但老钱头愕然之后起身就要去跪谢大公子,陈安便没时间再慢慢想这问题了,这可是在东街,闹出这动静是有可能传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