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君。”
楚怀昔尚未平息的报复欲无意间被满足了,心中丝丝缕缕地泛起酥麻的爽感,嘴上却悠悠道,“名不虚传,真是狠呐。”
薄九厉毫不掩饰自己的勃勃野心:“这算什么?开胃菜都不够。老太师有句话说的很对,说如今‘天下均势’。列国你来我往打了几百年都没个结果,王公贵胄尚能支撑,百姓却早就不堪重负了。既然如此,干脆大家换个玩法,重新洗牌吧。”
他没将话点透,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列国重新洗牌,主动权都掌握在他秦帝手里,往后生杀予夺、谁去谁留,这场游戏怎么玩下去,都要他说了算。
楚怀昔微微一笑,忽而有种刀归明主的踏实感。
他见过的君王很多,有德不配位的宵小鼠辈,也不乏才能出众者,却从没有一个帝王像薄九厉一样能将野心和能力都挥洒到极致。
这样的人太耀眼了,如果这世上真有天命所归、必能入主四海者,楚怀昔在这一刻万分笃定的想,那他一定是薄九厉。
此时已近深夜,二人不打算再谈下去,吹灯合衣而卧。
楚怀昔习惯侧睡,眼下他右臂有伤,只能朝左侧躺,不料正和薄九厉对上视线。
楚怀昔:“……”
薄九厉:“……”
他二人各自闭目,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呼吸仍旧轻浅绵长,夜这么安静,可谁都没能入睡。
“你能不能转过去。”
半晌,薄九厉开口了,嗓音有点沙哑,“身上熏香了,朕闻着睡不着。”
“压着伤口疼。”
楚怀昔没睁眼,委婉拒绝了,困倦而无法入睡的状态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软,“真是因为熏香么?”
薄九厉唰的睁眼看他,目光迫人得无需刻意体会都能察觉到,楚怀昔自觉理亏,默默闭嘴。
“……你不也没睡着。”
薄九厉就那么幽幽地盯了他一会儿,妥协般自己换成了平躺的姿势,楚怀昔笑笑没说话。
薄九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眠。
他幼时有过一段很不安定的日子,几乎夜夜都要被迫惊醒,为了每天能多睡一会儿,薄九厉早就练就了雷打不动很快入睡的能力,可今夜不过是身边多了个人,他却久违的体会到了彻夜难眠的滋味。
真是因为熏香么?
少顷,楚怀昔也忍不住翻身平躺,他很快听见薄九厉开口:“你第一次学刀是什么时候?”
“七岁。”
楚怀昔说。
“七岁啊……挺巧。”
薄九厉缓缓道,“朕被薄胥流放出宫那年也是七岁。”
这是楚怀昔第一次听薄九厉亲口说出他生父的名字,不由得睁开了眼。
本以为薄九厉会生出一番感慨,或是讲一些凄苦往事,不料薄九厉却冷冷道:“提起这事,朕想起有几个人还没杀。”
“……”
楚怀昔闷笑出声。
薄九厉勾唇:“笑什么,我认真的。”
“没笑你。在笑我自己运气好,还能有机会搭上你这样的真英豪。”
楚怀昔说着说着,眸底的笑意渐渐散了,他轻声道,“薄郎啊,我是乱世里身不由己的蝼蚁,有人轻而易举就想碾死我的命,可蚂蚁也是要咬人的。他们将风浪卷起来了,我拼死也要翻了这天,害过我的人一个都别想好活。”
“在朕的船上,不用拼死。”
薄九厉又闭上了眼,“你我这是同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