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不由自主地愣了愣，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倒不是觉得自己只要开口，其他人就必须毫无条件地听从，也不是惊讶那毫不客气的、甚至带上了一点颐指气使的态度，而是因为感受到了那话语当中的、或许连出声的当事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恶意——

对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至少在那一个刹那，是希望能够遭遇刚才那个怪物的袭击，就那样丧命在“过去看看”的途中的。

就仿佛只要达成了这样一个现实，就能证明自己藏身在那摇摇晃晃的、根本什么都抵挡不了的巴士车厢当中的选择的明智与正当。

垂在身侧的手指略微动了动，秦砚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点什么，就听一声嗤笑在身侧响了起来。

“行啊，”随手把刚刚出来的时候带上的、属于秦砚的包丢进了他怀里，祝游方往前走了半步，隐隐把秦砚护在了身后，“我们自己过去看看，”这个刚刚还主动坐到了秦砚身边，为他提供了情报，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友善的男人，这会儿却显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不耐和敌意，“那你们待会儿可千万别跟上来，也别从车里下来，免得一不小心就在路上被叼走了。”

“——要不要顺便帮你们把这扇门也一起关上？”这么说着，祝游方忍不住又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从这里钻进去。”

就是秦砚，都忍不住转过头，多看了祝游方两眼，为他这有些过激的反应，生出了些许意外。

这实在不像是对一个初通姓名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全陌生的人，应该有的态度。

祝游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底那点没来由的烦躁，顿时变得愈发强烈，催着他上前一步，抬手就要去推车顶那扇往外开的小门——中途就被攥住了手腕。比正常人稍低的温度从搭上来的指尖传来，让被触碰的皮肤飞速地窜过一连串细小的电流，酥酥麻麻的痒。

浑身都难以自制地僵硬了一瞬，祝游方好险没有直接应激地把手直接抽回来，脑子里原本想说的话也都全部忘了个干净，倏然间变得空白一片。

并没能察觉到这个并不熟悉的人的异常，秦砚的手指只在祝游方的腕上停留了片刻，就收了回来。属于活人的触感和温度残余在指尖，叫他整只手都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受。

“侧翻的巴士并不稳定，”重新转向那个趴在逃生出口的边缘，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外开的门，生怕下一秒，祝游方就会真的把说出的话实施的男学生，秦砚顿了顿，出口的语气较之刚才，还要更温和了几分，“就算不发生二次侧翻，在里面行动起来也很不方便——应该有不少人在刚才翻车的时候受了伤吧？车里到处都还有能把人割伤的玻璃碎片。”

秦砚停顿了一下，给了眼前的人一点消化的时间，而后才再次开口：“而且油箱也有可能在刚才的碰撞当中出现破漏，最糟糕的情况，有可能会引发爆炸。”

大抵是秦砚的这些话，让其他人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了一些在影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场面，本就不那么安静的车厢里，顿时响起了一阵略显嘈杂的动静，堵在出口的位置的男学生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犹豫的表情。

秦砚口中，那确实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显然已经足够与那不知道去了哪里的、至少没有再突然跳出来，一口咬断身处黑暗中的两个人的脖子的怪物一起，放到天平的两端进行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