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瞄了眼太子殿下,犹豫着收了刀。
“是我没让她说,”池鱼倚靠着门槛,神情恹恹,“殿下若是要杀,也应该杀我才对。”
此言一出,四周死寂。
好一会儿,才听顾渊开口,打破了这份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小鱼。”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像是被人用牙齿碾碎了千百遍。
“殿下为何要生气?”池鱼神情淡淡,仿佛昨晚还温柔提出相陪的人不是她,“白罂一事是被我拦了下来,殿下因此动怒,按理说应该由我承担这份怒火,何故牵连他人?”
顾渊忽然抬手掐住池鱼的细颈,只是微微一用力,她那白得过分的脸颊就已经泛起了一层薄红。
春莺和侍卫的脸色骤然一变!
顾渊是真动了杀意,但当他看到池鱼那双明眸因痛苦而蒙上的水雾,手指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他狠狠地剜了池鱼一眼,松了手。
池鱼本就站不稳,经此一遭,直接顺着门框软绵绵地瘫坐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顾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等她缓了一会儿,才慢慢道:“看来之前的教训你还是没记住。”
“小鱼,”顾渊蹲下身,凑到池鱼耳边低语,“本宫花了多少心力才把你从阎王那里抢回来……你的命是本宫救的,在本宫腻了之前,都不会让你死。”
池鱼垂着头,耳鬓的几缕青丝顺势而落,挡住了她的神情。
顾渊语气中的威胁丝毫不加掩饰:“但你要清楚,这世间令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的是。”
没人比池鱼更了解顾渊。
因此,也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到此刻顾渊声音中蕴藏的杀气。
池鱼眼眶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
没有一刻……没有一刻能比现在更让她看清了她和顾渊的未来。
池鱼晃了晃神。
她知道那些话会激怒顾渊,也知道这人不再会如从前一般耐着性子哄她两句,可她偏偏还是选择说了。
常言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从前池鱼对这份偏爱视若珍宝,不敢任性。可当她意识到顾渊变了,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被各种利益和权力扯远,她开始慌了。
以前被池鱼隐藏得很好的尖刺开始时不时地冒了出来,刺向顾渊的同时,也扎伤了她自己。可她控制不住,似乎只有通过这种办法,才能让她感受到这份偏爱仍然还存在着。
池鱼心中苦涩万分。
她曾以为自己和话本中那些为爱变得面目全非的女子不同,可现在看来,她也落了俗套。
顾渊站起身,铁了心想要给池鱼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偏头吩咐侍卫:“把这贱婢拖下去杀了。”
“我错了!”
池鱼倏地抬手攥住顾渊的衣袍,声音都在发颤:“殿下,您别这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殿下,我听话,坐春堂我不要了,我以后也不再和您顶嘴……”
池鱼再也强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感到难堪,不是因为周围有人,而是因为自己曾经的执着。
她竟然还想等到顾渊大婚之时才彻底死心。
“求求您了,殿下……”
顾渊没说话。
他是应该高兴的,可当他真的看着池鱼卑微至尘埃,他又突然开始生出了些悔意,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逝去,只是这种感受转瞬即逝,很快就被一股莫名的烦躁替代。
“行了。”
顾渊压着翻涌的情绪,缓声道:“小鱼,别让我失望。”
一语落下,他只是轻轻一扯,衣袍一角便从池鱼的手中滑落。没有再犹豫,顾渊转身离开。
池鱼失力摔倒在地,狼狈不已。
春莺见此,忍着痛,忙不迭地却把人扶起来。春莺想要说些什么,可才死里逃生的她还心有余悸,几次张了张口,都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春莺望着顾渊绝情的背影,心想,这样或许也很好,只要程姑娘真的听话,至少从今以后她就不用再担心程姑娘失宠的事情了。
只是春莺不太明白。
为什么明明太子殿下都已经将此事翻篇了,程姑娘还哭得这样伤心。
自照顾程姑娘后,春莺从未见过她流泪,即使和太子殿下闹不愉快,顶多比往日沉默了些,连红眼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这样一个人,却在事情结束之后哭得不能自已……
春莺不明白,而等她看到程姑娘变得比往日还要温柔听话,误以为程姑娘是开始想明白了时——她更是永远都不会明白。
那不是开始,而是结束。